傅燮?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张扬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脊梁挺地笔直的干瘦老头的形象。
从听到傅燮死讯的那一刻起,张扬就不相信他是自杀的,像这种忠直之臣,哪怕自杀,应该都会到他的府门之前动手,岂会无声无息?
可一来没什么证据,二来最近的麻烦事很多,让张扬只能把这事放一放,现在看来,傅燮的死竟然和这群秃驴有所关联?
最重要的是,这老奴出现之后,张扬分明看到圆空的脸色一白,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落,若说他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张扬肯定不信。
但为什么呢?
傅燮是保皇派的老臣,圆空同样是依附刘辩而存在的,杀掉这样一个老臣,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想了半晌,张扬没想出什么头绪,便道:“将这秃驴押回晋王府等待询问,另外再请孙先生与这老者治伤。”
吩咐了一声,张扬翻身上马,准备离去,至于说刘辩的反应...只要圆空进了晋王府,难不成还想出来?刘辩还敢公然跟他做对不成?
却不想一名亲卫大步而来,大声道:“大王,山门外晋阳令率军阻拦我军!”
“刘先?”
张扬脸上泛起一丝冷笑,这年头,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捋一捋他的虎须,这刘先凭什么敢来阻拦他,凭刘辩吗?还是他汉室宗亲的身份?
“去看看。”
呼喝一声,张扬纵马走出山门,只见大约八百全副武装的士卒已经将整个山门包围,为首的是一员文士,年纪大约在四旬上下。卖相倒是不错,风度翩
翩,不愧是皇室出身。
看到张扬策马而出,那文士踏前一步,拦在张扬马前,抱拳行礼道:“晋阳令刘先,拜见晋王殿下。”
礼数很周全,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张扬双眼微眯,也不下马,直接喝问道:“晋阳令,为何阻孤去路?”
“下官听闻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佛门圣地行凶,所以率人来查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佛门圣地?行凶?
这是准备针对老子?张扬脸上的冷笑更甚,明知是他率军前来,还敢如此强硬,这刘先,有点意思。
“甚的佛门圣地,不过藏污纳垢之所,晋阳令不管一群秃驴欺男霸女,却来管孤王,莫不是管得太宽了?”
“原来如此...”
刘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随后瞬间变了脸色,大喝道:“殿下,下官为晋阳令,这晋阳城中的大小事务都应由下官来处置,不管大恩寺内发
生何事,殿下都应该通知下官来惩处。可殿下却因为一己之私,妄自大开杀戒,这可不是下官管得太宽,而是殿下管得太宽了。还请殿下跟下官走一趟
,否则晋阳人人依仗权势,为所欲为,又该如何?”
这番话,刘先说得大义凛然,仿佛他是世界上最不畏权势的清官一般。最重要的是,他这一番话,先天便把张扬放在了一个凭借权势横行霸道的框架之
中,他自己却容易搏得百姓的认同,文人这张嘴,果然厉害。
张扬想笑,却笑不出来。
真他娘是怪事哪都有,晋阳特别多。
两年时间不在晋阳,不想这晋阳城中多了不少有意思的人和事。
张扬取下头盔递给一旁的典韦,冷冷道:“孤不只是晋王,还是丞相、大将军,晋阳令这咆哮上官的罪名是不是该治一治?”
刘先一脸正色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殿下虽然权势滔天,但刘先却不畏惧,事后若是证明殿下无辜,那先自会前往刑部领罚,但在此之前,还
请大王随下官走一趟!”
“孤若不去,又当如何?”
“那就休怪下官得罪了!”
说着话,刘先退后一步,伸手一挥,他手下的八百士卒猛然上前,一柄柄长枪利刃散发着寒光,遥指张扬。
“狗胆不小!”
典韦咆哮一声,五百亲卫骑瞬间上前,手中长槊遥指前方,不少人已经架起了小弩,弩箭锋锐,杀气凛然。
霎那之间,大恩寺山口之外鸦雀无声,仿佛一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别看双方正在对峙,但所有人都清楚,别看刘先有八百人,在陷阵营的面前,还真不够看。
一滴冷汗从刘先的额头上缓缓滑落,若是真的拼杀起来,他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胜算,而且哪怕今日自己死在这里,只怕也不会泛起任何波澜。就算刘辩
再看重他,可能会因为一个死人和张扬做对吗?
灵机一动,刘先突然想起自家侄子在出面前的交代,厉声喝道:“殿下口口声声说这大恩寺欺男霸女,可殿下如今的所作所为和大恩寺有什么区别,又
如何让天下人臣服?”
如果说刘先之前的话都是放屁,那这句话算是切中了要害,因为这句话问的非常巧妙,而且其中暗藏杀机。
仗剑江湖,快意恩仇,那是游侠该干的事,可张扬却是晋王,是官就应该按律法办事,否则大家有样学样,还要律法何用?
这件事,就和当初张扬在凉州大开杀戒,王猛等人劝说的一样,不论别人是否有罪,都应该交由刑部来审讯定罪,而不是由掌权者一言来决,否则律法
成了摆设,迟早会出事。
这个问题若是回答的不好,不仅会影响张扬的声望,还会引起并州世家的不满,毕竟律法是由他们制定的,这东西若是真成了摆设,谁能乐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令天下人臣服...臣服这个词用得好啊。
好在张扬如今已经不是刚刚穿越回来,什么都不懂,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张扬虽然依旧不喜欢这些政治斗争,但这其中的阴谋诡计却不再是一无所知
。
“晋阳令大人言重了,能让天下人臣服的只有陛下一人,大人此言,将陛下置于何地?”
张扬这招是避重就轻,点出了刘先的陷阱,却并没有正面应对律法的问题。
刘先不依不挠道:“下官听闻并州执行之律法乃是殿下亲自命人所制定的,难不成殿下如今要食言而肥吗?”
不等张扬回答,一阵马蹄声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支大军从远处而来,为首两员武将,正是如今掌管晋阳大军的孟拱和郝昭。
“何人胆敢在晋阳城中作乱!”
孟拱大喝,只凭这一声足以证明孟拱绝非什么没有政治头脑的莽夫,一句话,就将刘先的行为定性。要知道在所有罪责之中,犯上作乱都是最严重的,
没有之一。只要刘先坐实了这个罪名,别说守着律法,哪怕刘辩亲自前来都没有用。
而这支大军的出现,让本来就剑拔弩张的气氛更加凝重,仿佛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引爆这个晋阳城。
刘先手下的八百士卒全都哆哆嗦嗦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刃,惶恐不安地看着周围。
他们都是晋阳本地人,刘先的手段不错,一年的时间让这些人对他死心塌地,甚至敢和张扬动手。但那是在他们人多势众的情况下,随着孟拱和郝昭的
赶到,三四千大军面前,他们怎么可能还有拼死一搏的勇气,刘先对他们再好,哪有自家的小命重要?
刘先面色一冷,“殿下好大的威风!”
张扬却突然一笑,道:“威风?哪有刘大人厉害,今日敢率军围堵孤王,明日是不是就敢率军进皇城威逼陛下?”
不等刘先回话,张扬继续道:“今日孤随你走一趟又如何?”
“孟拱、郝昭率人回营,典韦、裴元庆,带那秃驴回府,孤倒要看看,今日刘大人能拿孤如何?”
“等等。”刘先开口道:“殿下,圆空大师为大恩寺主持,今日之事与他也有关系,是非如何,下官要带回去审问,大王岂能私设刑堂?”
张扬眼中杀意凛然,刘先却梗着脖子,丝毫不肯退让。
许久之后,张扬大笑道:“既然如此,典韦,立刻命人将圆空押往刑部,刘大人还有何话说?”
“这...”
刑部可不是私设刑堂,而且论定罪,可比刘先这个晋阳令更加合理合法,他没有任何阻拦的理由。
但问题是刑部尚书钟繇乃是张扬的人,圆空进刑部容易,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刘先如今是骑虎难下,光带走张扬有什么用,张扬既然敢跟他走,就是有恃无恐,吃准了他不敢对自己如何。而且说心里话,他也没准备把张扬怎么样
,非要带走张扬只不过是为了救下圆空,可张扬这一招釜底抽薪...
正在此时,刘辩身边的大太监纪风纵马赶到,大声道:“陛下有旨,请晋王殿下入宫见驾!”
“臣遵命!”
张扬应诺一声,上马便走,无人敢阻拦他去路,典韦等人则押着圆空往刑部而去,只留下一脸阴沉的刘先和他手下的八百士卒呆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