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城门开启的那一刻,杨阜和王进的脸上只有无尽的得意。能把小人屠戏耍在鼓掌之间的人,以后会不会有还不知道,但是之前绝对没有,作为第一人
,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得意,不是吗?
不过他们两人并没有得意太久,城内的情况从他们出发之后便已经不再清楚,张扬到底是死是活,谁都无法保证。虽然他们觉得自己的安排十分的周详
,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他们可不敢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赌,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打听消息无疑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杨阜回头喝道:“都快些,哪怕小人屠死了,那群发疯的亲兵也定然不会放过我们,谁要是慢了可别想让我留下来等他,等着被碎尸万段吧!”
定好的计划是先行前往三辅,然后从走荆州、豫州、兖州前往袁绍的地盘。到时候若是真有人不想去投奔袁绍,那也可以分道扬镳,但是不管是一起走
还是分家,都得先抵达三辅,摆脱可能的追击再说。
安定郡紧邻三辅,但是临泾城距离三辅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大概五六十里。
为了隐蔽,这次带出来的马车只有几十辆,还大多都用来押送金银,能够乘车的人很少,大概只有杨阜、王进等几个首领的家眷才可以。
王进回头看了这些马车一眼,要知道这可是他们连性命都不要挺而走险的东西,若是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冒着全家被杀的风险干下这事将变得没有任何
意义。
喘息声,叫骂声,孩子的哭嚎声,女人的安抚声,男人的催促声...
夹杂着各种声音,一行人没做任何耽搁,立刻启程。早在出发之前,所有人都饱餐了一顿,所以连夜逃命没有任何的问题。
天色十分漆黑,浓重的乌云将天上那轮皎月遮掩地没有一丝光亮,为了不引起注意,这一千多人并没有打火把,就这么摸黑赶路。虽说是走上官道之上
,但是凉州的路目前还不能和并州相比,深一脚浅一脚,断腿虽然不至于,但崴脚却是常事。此时的杨阜早已忘记了出发之前的诺言,他骑着为数不多
的马匹,根本没有去管那些落在后面的人。
行出大概十里远的时候,王进突然开口道:“府君,休整一下,等等落后的人。”
杨阜目光一冷,正准备开口喝斥,却不想周围的家仆看向的自己的目光中都带着愤怒,这才悚然一惊,开口道:“也好,那便休整一番。”
仿佛一条长龙般的队伍猛然停下,落在后面的人们陆陆续续跟了上来。
“老爷,后面没有追兵!”
为数不多的斥候狂奔了回来,带来了能够让大家都十分安心的好消息。
“哈哈哈...”
杨阜终于崩不住,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着畅快。
“闭嘴!”
到了现在,可不会有人顾忌什么官衔、名士,王进直接开口喝道:“现在还没有安全,你想把人都引过来吗?”
杨阜面色一变,怒道:“大胆!王进,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怎敢如此跟我说话!”
“身份?”王进似笑非笑地看了杨阜一眼,问道:“那我倒是要问问你杨义山,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难不成你现在还要跟我摆安定太守的
谱?就是不知道小人屠还认不认你这个安定太守?”
“你!”
“你什么你!”王进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杨阜的话,开口喝道:“你找死,我管不着,但你别带着大家,否则的话...”
除却杨家的家仆之外,所有人都怒目注视着杨阜,王进的话在不知不觉之间把他放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若是他想对付王进的话,这些人可不会答应。
好汉不吃眼前亏,杨阜自身是有些勇武,但是却算不得什么猛将,他可没把握在这么多人的群攻治下还能活下来。
缓和语气道:“如今大家还是一个绳上的蚂蚱,难不成在这先火拼一番?且先到了三辅,到时候诸位若是不想随我走,那去留自由,每个人都能分到不
少金银,莫要担心。”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不过没等王进等人开口,一声大喝却猛然炸响,仿佛惊雷一般,让众人惊骇莫名。
“走?走得了吗?”
杨阜和王进对视一眼,这声音有些耳熟,可那人...那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点火!”
带着一丝侥幸,杨阜大声下令!
火把点燃,风吹在刚刚燃起的火把上猎猎作响。
“小...小人屠!”
火把的光亮照向四野,一个站在车辕上的女人手指着前方突然大喊。那声音凄厉无比,仿佛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群从九幽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杨阜和王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一丝恐惧。
顺着那女人手指的方向看着,只见一队队黝黑的铁甲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幽暗的光芒。
一队骑兵肃穆无比,仿佛他们本就应该存在于这里,就连骑士胯下的战马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只是偶尔用马蹄刨动着地面,显得有些焦躁。
当先一人胯下一匹丑陋,但却雄健无比的战马,头上一顶天狼盔,身披狻猊甲,掌中一杆盘龙方天戟,这个打扮...
“小人屠!”
杨阜凄厉的死嘶吼响彻夜空。
“点火!”
对面传来了张扬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吼声,随后几十支火把在瞬间被点燃,乌力指挥着斥候向两翼分散,将杨阜等人的去路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大...大王,你,你不是应该在城内吗?”
杨阜的反应并不慢,从战马旁取下一柄长枪,配合着他身上的战甲,倒也算得上英武,只是颤抖的声音却将他心中的胆怯体现的淋漓尽致。
王进不动声色地纵马退后一步,躲在了杨阜的身后,拔刀在手。
张扬并没有回答杨阜的问题,一双眸子在这仿佛逃难一般的人群中穿梭片刻,缓缓开口道:“人不少,整个临泾城,乃至安定郡几十万人,便养肥了你
们这千余号人,端得是好手段,连孤都不得不说上一句佩服。”
稍微停顿片刻,张扬猛然扬戟怒喝道:“杨阜、王进两个狗贼,还想逃吗?”
张扬那一双眸子已经死死地锁定了杨阜和王进两人,眼神冰冷,仿佛在注视死人一般。
“跪地不杀!”
裴元庆的嘶吼和张扬的怒吼不同,他的声音更像是虎啸,配合着亲兵整齐的喊杀声,顿时让人不寒而栗。
杨阜看看那精锐无比的骑兵,以及他们手中寒光闪烁的斩马刀,眼珠一转,开口道:“大王,臣死不足惜,只是如今此地大多为家眷,他们却是无辜,
大王以百姓为重,当不会如此。”
“他们也算百姓?”
张扬根本没有丝毫的意动,经过多年厮杀,人命在他眼中已经不是唯一要考虑的东西,而且这帮人是吃着安定百姓的肉,喝着百姓的血才活的如此滋润
,死了很可惜吗?
杨阜见张扬没有缓和的意思,一双眼睛不断打量着周围,想寻找退路。
“大王,不若你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将全部钱财都留下,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张扬饶有兴致地看着突然开口的王进,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莫非事到如今,你觉得你们还有跟孤谈条件的资本?”
王进色厉内茬的大吼道:“小人屠,别以为你就稳赢了,我们这里有一千人,你最多只有五百,我们没有丝毫退路,拼死一搏之下,未尝没有杀你的机
会!放开一条路,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你很聪明。”
张扬夸了王进一句,就在他以为张扬要妥协的时候,张扬却猛然怒吼道:“但是这话,连曹孟德和袁本初都不敢跟老子说,你...凭什么?”
王进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回想起来,自己面前这位可是杀人无数的小人屠,自己竟然想凭借千余乌合之众吓退小人屠和他麾下的五百亲兵铁骑?
可他却不能退,士气可鼓却不能泄,否则这群乌合之众恐怕立刻就等四散而逃,他们现在唯一的资本就是这群人,若是他们都逃了,那可就真的没有一
点活路了。但是,现在该怎么做,冲上去?那才是真的找死。
双方大约相距百步的距离,乌力一直在警惕地打量着对面,当然,他不是害怕这群人拼命,而是担心有人逃走。张扬可是下了死命令,不准有任何一人
活着逃走,乌力可不想让自家主公失望。
猛然间,乌力摘下自己的大弓,都不去瞄准,一箭射了出去。
“嗖!”
利箭破空发出一声尖啸,一个刚刚举起长弓的男子应声倒地。
“投枪准备!”
裴元庆勃然大怒,放声嘶吼。
“逃啊!”
混乱之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千余人瞬间四散奔逃,再没有一丝一毫留下的勇气。
“动手吧。”
张扬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意兴阑珊,对付这群人,他并没有亲自出手的欲望。
五百亲兵应声而动,一场一面倒的大战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