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上的身影十分瘦削,一张清秀的面庞看起来充满着淡漠,薄薄的嘴唇划出一个向上的弧度,流露出一丝冰冷地微笑。
下意识地想捋捋自己颔下的胡须,但入手只有稀疏的几根,青年略微有些尴尬,幸好他肃立在最前方,并不会被人发现他的窘态。
“孟起将军那里可已经准备妥当了?”
青年的身后站着一员三十余岁,相貌威猛的武将,正是这些时日一来节节败退的王威。王威的脸上并没有战败之后的羞愧,只是淡淡地答道:“法书佐
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猛起将军数个时辰前就已经派人前来相告,只要这里发出信号,他那边立刻就会发起攻击,绝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现。”
“如此便好。”
青年的话并不多,虽然算不上惜字如金,但能不开口便不开口。清秀的面庞总有一种深沉的气息,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但王威依然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颤抖,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还不到二十岁,又是第一次负责如此重要的事,若说不紧张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王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严格来说,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是追杀主公吧?那个时候...
王威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可没有时间感慨世事无常,而且听闻人老了之后才会喜欢回忆过去,难不成自己已经老了?
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王威的目光重新凝聚在山谷中的董越军身上。
他身前的青年名叫法正,表字孝直,正是曾经张扬的军师将军法衍之子,今年刚刚十八,当年在鸡鹿塞的时候,法正跟随他父亲法衍投靠张扬,算是张
扬求贤令下的第一人。张扬本来是打着千金买千里马骨的心思收下了他们父子,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父子俩着实给了张扬一个惊喜。
可惜的是,晋阳动乱的时候,法衍为保护蔡琰和张征,奋然战死。之后法正便一直在张扬的丞相府中,平日里除了给张扬当书佐之外,还会跟着刘伯温
、贾诩等人学习。
所以这法正除了家学渊源之外,还跟刘伯温、贾诩学了不少本事,其实贾诩最为欣赏他,认为他大有接过自己衣钵的潜力。
法正很聪明,其实比他父亲法衍还要聪明一些,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法衍之死的缘故,他平日里颇为阴沉。而他的年纪又比张征他们大上不少,平日
里玩不到一块去。
张扬怕他变成已个阴沉的人,便把他打发出了丞相府,跟随贾诩做事,也算是对法衍的一种补偿。
其实张扬根本没有想到,当初投靠他时颇为市侩,一副小人模样的法衍会选择战死,这更加重了他对法衍的愧疚,对法正也颇为宽厚。只是法正并没有
恃宠而骄,反而大有向贾诩靠拢的姿态,年纪轻轻深谙韬光养晦之道,这一两年来一直默默无闻,几乎不为外人所知。
但这并不代表张扬不清楚他的本事。
不说张扬有系统这个逆天神器,只说刘伯温对他的评价就相当的高,“孝直智谋深远,机变无双,深得其父真传,只是用计颇爱行险,少了堂堂之道,
尚需打磨。”
要知道刘伯温可从来不会轻易去评价别人,法正能得到刘伯温如此评价,已经算是难能可贵。至于说他少了堂堂正道,说得是他出谋划策喜欢使一些阴
谋诡计,而缺少了堂堂正正地谋划。简单来说,作为一名军师,应该是奇正相合,阴谋确实容易收益更大,那同样的,风险也会更高,争霸天下只靠一
些小手段必然是不行的。
不过就算是如此,对于张扬,或者说对于全天下所有的诸侯来说,法正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才,否则在原本历史之中,刘备也不会对法正如此倚重,
甚至一度连诸葛亮都不敢与之争锋。
法正神色平静地站在山巅之上,一直注视着董越的大军一步一步走入山谷之中后,平静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张扬式的招牌冷笑。
为了能够引董越进彀,法正已经筹谋了太久,刘伯温和贾诩两人似乎也有意在锻炼法正,基本上将这次大战的谋划全部交给了法正,他们两人只在旁边
敲敲边鼓。
这次主持大局的人看似是随张扬出征的刘伯温,但刘伯温其实只是负责法正的谋划不要出任何问题,一些小的细节,安排人员的安排,基本都是法正来
负责的。
自从张扬决意出兵将凉州收入囊中之后,法正便在刘伯温的指点下来使筹谋策划,说是殚精竭虑一点都不过分。从董越开始出兵,到那些小部落表示效
忠,最后他们合兵一处,所有的一切,基本都没能逃过法正的眼睛。
其实早在董越决定出兵之前,一张大网已经张开,而董越却没有丝毫的准备,就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一般,无所顾忌地撞了进来。
可以说随着张扬的一声令下,整个并州都彻底运转起来。
付出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目的自然不会是区区一个董越,若是不能将整个凉州收入囊中,别说张扬,只怕是法正自己都不会甘心。
“孝直。”王威盯着山谷中看了半晌,开口道:“董越已经进入了山谷之中,前锋人马应该已经抵达了山谷中段,是否要发信号?”
法正皱眉摇了摇头,道:“不急,等敌军全军进入山谷之后再说。”
一句话,尽显法正如同张扬一般的赌徒心态,只要有机会拿下更大的胜利,他们绝对都会贪一些。
“可是...”王威迟疑了一下,道:“若是等敌军全部进入峡谷,那敌军的前锋可就已经出了山谷,一样难以全歼敌军。”
法正回头看了王威一眼,问道:“王威将军,你知道此战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尽可能多的歼灭敌军?”
王威的能力并不差,但也只是不差而已,让他负责大战中一部分,他绝对合格,但若是让他统筹全局,那他的能力并不足够。
“不,重要的是敌军主将,也就是董越,若是没了董越,所谓的凉州铁骑和一群乌合之众也差不了多少,最多也就是一群好勇斗狠的马贼罢了,又能如
何?可董越在何处,将军可知晓?布局这么久,若是被董越逃走的话便是功亏一篑。至于前锋,自有小七将军来解决,定然不会放跑了这些贼子。我们
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一些,等待董越上钩,万万不可因小失大,放跑了董越。”
王威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他也只是提醒一下,并不是觉得法正的安排有什么问题。
“无需如此紧张,为了这次大战,主公已经筹谋了整整一月的时间,期间可能出现的变化主公和军师已经推敲过多次,断然无失败的可能。”
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笑着安慰一个三十余岁的老将,这场景看起来无比怪异,但却没人敢笑。看法正这个样子,受到重用已经是必然的,得罪他可不是
什么好选择。
王威的紧张是有理由的,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但却是他自投降张扬之后第一次受到重哟美好,如果诱敌也算是重用的话...不过不管怎么样,
张扬愿意用他,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所以此战的胜败关乎他之后是会当一个闲人,还是能继续带兵打仗,由不得他不紧张。
至于法正,他虽然在安慰王威,但他又何尝不紧张呢?
为了能够一举攻克凉州,他这一个月以来基本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一只熊猫。这其中付出的努力根本不为外人所知晓,再加上法
衍死后,振兴扶风法家的责任就落得了他稚嫩的肩膀上,此战若是胜了他法正自然能在并州占据一席之地,甚至风风光光地返回扶风法家都没有任何问
题。
但若是输了...看在法衍战死的份上,张扬一定不会把他怎么样,甚至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宽厚,但再想参与这种机密之事是不可能了。应该会找一个闲
职将他挂起来,这是法正死都不愿意接受的。
当初他们父子破家而出,家族中那些人丑恶的嘴脸一直烙印在法正的心中,若是不能够风风光光地将法衍的牌位请回法家,法正死都不能瞑目!
没错,法正如此努力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够让法衍的牌位放回法家,甚至让法家的那些人来求着自己回去。若是张扬能够夺下凉州,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那些人的嘴脸,法正早就看透了。
“孝直,董越军已经全部进入了峡谷之中。”
法正眼前一亮,沉声道:“点火,发信号,让孟起将军出击!”
缓缓闭上眼,法正矗立山巅,张开双臂,轻声呢喃道:“董越,我法氏一族未来的辉煌,将由你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