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扬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连环战船的时候,曹操同样也没闲着。穿着一身常服的曹操只领着许褚、程昱两人和几十轻骑来到了一处村庄的入口。
看着一个刚刚从地里干农活回来的老农,曹操翻身下马,抱拳问道:“敢问老伯,此处可是卧龙岗?”
若是按照原本的历史,卧龙岗应该位于南阳郡,只是如今的南阳却被袁术占据,诸葛玄为躲避袁术的征辟,便举家迁到了江夏郡。至于卧龙岗,只不过
是一个名字罢了。
那老农看着曹操衣着不凡,身后又有大批侍卫,顿时反应了过来,开口问道:“大人可是来寻诸葛府君的?”
老农口中的诸葛府君正是诸葛亮的叔父诸葛玄,他曾在刘表麾下为豫章太守,所以哪怕如今已经不做官了,人们也还是习惯性地称呼他为诸葛府君。
“正是,烦请老伯指点道路。”
“不敢。”老农曾经也见过几次来寻找诸葛玄的官吏,所以倒也没有被吓着,伸手指指后方的道路道:“大人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三五里的距离便能看
到一座庄子,那里便是诸葛府君之家。”
“多谢老伯。”
曹操伸手向怀中掏去,本想是拿些铜钱给这老农,却忘记了他是从战船上直接来的,身上哪有钱财。心一狠,直接将衣摆下的玉佩拽了下来,递给老农
道:“此物就当答谢老伯,万勿推辞。”
老农哪里敢接,正想推辞,却看见曹操身旁的许褚瞪了他一眼,当场便感觉如坠九幽地狱之中,半天不能动弹。
曹操没有管那么多,把玉佩塞给老农,问清道路之后上马便走。
待曹操一行离去半晌,那老农才缓过气来,心有余悸地嘟囔道:“也不知从哪来的大官,只不过身边一个侍卫便如此大的煞气。”
春风得意马蹄疾,虽说曹操如今还算不上春风得意,但有办法对付张扬之后,他的心情确实畅快不少,否则的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访友。
曹操和诸葛玄是旧识,早在十余年前,诸葛玄还在洛阳为官,那个时候曹操也不过刚刚成为洛阳北部尉,两人便已结识。后来诸葛玄的兄长诸葛珪病逝
,留下了三子两女孤苦无依,诸葛玄也就辞了在洛阳的差事,跟随刘表南下,顺便抚养兄长留下的儿女。
后来诸葛玄同样病重,也就彻底辞官,带领着一家来到了江夏郡躬耕。
曹操也是偶然听到蔡瑁提起诸葛玄就在附近,而且命不久矣,这才起了来见诸葛玄最后一面的心思。
没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座颇为朴素的宅院便出现在了曹操一行的面前,门前有两个童子正在扫洒。
曹操翻身下马,牵着马来到近前,出言问道:“不知这里可是诸葛家?”
那小童被曹操的阵仗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正是,不知大人名讳,可要在下前去禀告?”
曹操点了点头,道:“请转告诸葛府君,就说故人曹操来访。”
小童转身回了庄子之中,等不多时,只见一名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迎了出来,拱手道:“不知丞相来访,未曾远迎,失礼之
处还望海涵。”
“无妨。”曹操看了一眼面前的青衫少年,只觉得俊朗非凡,一双眸子深邃无比,一举一动浑然天成却不失礼,仿佛神仙中人。
“不知小兄弟是?”
那少年微微一笑,淡然道:“在下诸葛亮,表字孔明,家父讳珪。”
这么一说曹操便明白了过来,吩咐许褚带人在庄外等着,自己领着程昱随诸葛亮向庄内走去,问道:“不知诸葛贤兄身体如何了?”
诸葛亮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道:“叔父这些年为了我们兄弟,生活颇为拮据,又每日操劳,积劳成疾之下,便...后来虽有神医张仲景医治,但也是无
力回天。”
“唉。”曹操叹息一声,不再多言,只顾跟着诸葛亮向内走去。
刚一进庄子,曹操便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心中一咯噔,这才意识到,只怕这诸葛玄是真的重病,而不是为了不做官的推辞。
可当曹操看到诸葛玄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只见诸葛玄就像一个骷髅上披了一层人皮一般,两只眼窝深陷,虽然还依稀能看出原本的面貌,但...
“咳咳咳...孟德怎得来了,亮儿,还不招呼孟德坐下。”
“贤兄怎至于此?”
诸葛玄爽朗一笑,道:“孟德乃成大事之人,何时也学会这小儿女姿态?”
曹操稳定一下情绪,道:“本来今日前来是为了访友,却不想贤兄...”
“无妨。”诸葛玄淡然道:“人吃五谷杂粮,自然有生老病死,谁又能逃过?倒是孟德,我听闻你在兖州,怎得来了江夏?”
曹操苦笑道:“逆贼张扬大逆不道,擅自攻打洛阳,屠戮百官,我奉陛下于许昌,召集联军讨伐逆贼。但张扬狡猾,出兵扰乱诸侯后方,操这才率军来
了江夏。”
诸葛玄深陷的眼窝中精光一闪,道:“孟德,咳咳咳...对我这将死之人也要说这种话吗?”
诸葛玄宦海浮沉二十余载,这种官话套话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而且他行将就木,说话也就没有了顾忌,颇为直爽。
曹操也没觉得尴尬,直接道:“贤兄说得是,张扬实力膨胀得太快迅速,其北上不过区区数载,便占据河套、并州、司隶三地,凉州也在其兵锋威胁之
下。若是任由其如此下去,天下还有谁是其对手?所以尽管操想和其公平一战,但也不得不承认,照这样下去,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也只能如此。”
“孟德还是如此磊落,哈哈哈。”诸葛玄大笑三声,问道:“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曹操微微一笑,“其连克宛城、西陵,不过我与蔡瑁将军在复阳以铁锁横江,只等其自投罗网!”
“丞相何不以火攻破敌?”
就在曹操和诸葛玄相谈的时候,旁边忽然发出一道清朗的声音,曹操转头看去,说话之人正是领他进来的诸葛亮。
“贤侄有所不知,如今时值冬季,风向西北,再加上张扬乃是顺流而下,如何能用火攻?”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丞相远来,有所不知,荆州每年冬季都有数日会刮东南风,亮夜观天象,今年的东南风就在近日。”
“哦?”曹操转头看向诸葛玄,那意思无非是,你这侄子靠谱吗?
诸葛玄笑道:“孟德莫要看我,我这从子一向在司马德操处求学,与庞德公从子庞统一起。他为卧龙,庞统为凤雏,德操曾有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
天下。”
“可是水镜先生?”
“正是。”
“既如此。”曹操目光灼灼地看着诸葛亮道:“孔明可试言之。”
诸葛亮也不推辞,道:“丞相铁锁横江,端得是高明,但那张扬完全可以派出游船,只要事先察觉,总有办法能解决铁锁。毕竟铁锁是死的,但人是活
的。火攻则不然,火攻突然,就算事先知晓也并无办法完全规避,再加上张扬麾下大军皆为北人,若是落水的话,此战不费吹灰之力矣。”
曹操心中意动,问道:“孔明能肯定近日会有东南风吗?”
“就算没有,丞相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哈哈哈,好,不知孔明以为这天下大势如何?”
“当今天下,各镇诸侯数不胜数,然实力强劲者无非就那么几个。并州张扬目前风头最盛,却也最凶险,此战胜则天下无人是其对手,若败则万劫不复
。冀州袁绍好谋而无断,非成事之人。宛城袁术,冢中枯骨。江东孙策有乃父之风,勇则勇矣,然必死于刀兵之下,其余刘表、刘焉皆非成事之人。原
司隶校尉刘备倒算是一时枭雄,只不过遇到了张扬,难免死于非命。”
曹操等了半晌,觉得诸葛亮所说颇有见地,只是迟迟不见他说起自己,忍不住问道:“那我呢?”
诸葛亮道:“当年许子将先生所评颇为中肯,丞相又何必前来问我?”
许子将就是许劭,当年他创办了一个月旦评,每月对当时的人物进行一些点评,当年的曹操毫无名气,便想让他点评一下自己。没想到许子将压根看不
上曹操这个阉宦之后,不愿意说。气得曹操拔剑威胁,许子将才勉强给了他一个‘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评语。
曹操大笑三声,道:“许子将沽名钓誉之辈,其言能信乎?”
诸葛亮也笑道:“其人或有不协,然其言却可取。”
“孔明大才,可愿出山助我?”
诸葛亮推辞道:“叔父重病,兄长又前往江东投了讨逆将军,我怎能再离开?”
“将死之人,莫再以我为念,咳咳咳...”诸葛玄笑道:“孔明若是觉得孟德乃明主,便随孟德走,若觉得孟德不是,那便逃命去吧。”
曹操苦笑一声,却没有辩解,因为他已经打定了注意,似诸葛亮这等人才,得不到自然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沉思片刻,诸葛亮躬身一礼道:“诸葛亮拜见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