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宫起火的那一刹那,张让就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他正坐在长乐宫中,段珪手持利剑,瞪着如今的皇帝刘辩,眼珠子半天不见转动一下。
刘辩本来已经准备睡下了,哪知道张让等人突然闯了进来。
宫中的小黄门都是张让的人,看着张让要进来,也没人敢站出来阻拦。眼睁睁看着张让把刘辩从龙榻上抓了下来。此时的张让还有些犹豫,不知道
该怎么办。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了张让的意料,他根本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而且,凭他的智慧,已经不足以处置这么复杂的局面了。
而且,他毕竟忠于汉灵帝刘宏,让他威胁汉灵帝的儿子,似乎有些不忍。
“皇上,不是老奴大逆不道,而是他们何家的人,还有那些世家的人,不给我活路啊!”
这时候,段珪从另一处偏殿里抓来了刘协。
年仅四五岁的刘协,倒是显得很镇静,在看到刘辩衣衫不整的站在那里,刘协奋力挣脱了段珪的手,扑到刘辩的身前,大声道:“皇兄,你没事吧
?”
“协弟,你没事吧!”
刘辩这会才反应过来,搂着刘协紧张的询问。
这兄弟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让张让收在了眼底。说实话,他不喜欢刘协,这孩子根本不像个四五岁的孩子,乍一看是机灵活泼,可仔细观察的话,就
能发现他心机很深。
但是生活在大内皇宫,哪个又能心思单纯?
当然,得除了刘辩这个异类,刘辩宽仁温和,性情甚至有些软弱。若不是何进的关系,张让肯定会和刘辩走得更近一些。不管怎么说,这至少是一
个不会随便杀人的皇帝。但刘协张让也说不好对他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觉得这个孩子,不能算是个正常的孩子。
可要是再仔细想想,就也能释然。
打小母亲就死了,有意识以后一次都没见过,虽然有董太后的照应,可董太后的目的是什么,谁又能说的清楚?
总而言之,这协皇子是在夹缝中生存下来的,本身能活到现在就是一个奇迹,那心思,怎么也单纯不起来就是了。
南宫火起,让从偏殿中过来的段珪不禁慌了神。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敢冲击禁宫,只怕是他们挟持了皇上,都未必能保他们周全。
“皇宫不能再呆了”
张让叹了口气,上前一把抓住刘辩的胳膊。
协皇子挺身站了出来,用他稚嫩的嗓音厉声大喝道:“大胆的阉奴,怎敢如此放肆?”
张让瞥了刘协一眼,冷哼一声,一记耳光重重抽在刘协的脸上。清脆的响声传遍整个空旷的大殿,直打得刘协嘴角流血,脸上浮现出鲜红的掌印。
“协弟!”
刘辩想要过去照看,却被张让死死抓住。
“协皇子,你那点小心思别在老奴面前使,你心里在想什么,老奴清楚得很,别想让老奴吃你那一套。”教训完刘协,张让转过头对刘辩道:“皇
上,请恕老奴得罪了,如今乱党造反,老奴想要保全性命,唯有依靠您了。段珪,带着协皇子,找到玉玺,我们离开这里,只要还活着,咱们就还有的
是机会。”
段珪素来以张让马首是瞻,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快步上前一步抓住了刘协,然后命人去寻找玉玺。
但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玉玺的踪迹,随着南宫乱起,掌管玉玺的符玺郎也不见了踪影,就算想问都没处问去。眼看时间有些来不及了,张让一咬
牙,带着刘辩径直离开了长乐宫。他身边还跟着数百全副披挂的军卒,自皇城的角门溜出,直出洛阳,中间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一路上,只见处处都混乱不堪。
皇城的骚动已经蔓延到了整个洛阳城,失去了控制的士卒,闯入民居之内烧杀抢掠,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刘辩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静,怀里搂着弟弟,警惕地观察着张让的一举一动,外面的混乱似乎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但他始终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起来,相反,倒是被他搂在怀里的刘协看起来更为镇静。
刘辩也不知道张让会把他们带到哪去,但想来应该不会杀了他们,但是谁能保证没有个意外发生呢?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如今遭此大乱,
更是让他心里混乱不堪。
虽然刘辩是当今皇帝,但他到底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今的情况,哪怕他爹灵帝刘宏复活也没用,更何况是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兄弟们
目前能依靠的还是只有张让这个阉人,若是落到那些乱兵的手中,他刘辩可能就成为整个大汉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了。
一行人逃出了洛阳之后,张让等人有些慌不择路。
此时已经是丑时了,洛阳城内的喊杀声,渐行渐远。
张让长出了一口气,想着该去什么地方。突然,从侧后方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声响。
就见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带着几百名士卒追了上来。
张让认得此人,他叫闵贡,官职是河南中部掾。这闵贡也是当时的一位名士,颇有才学,出仕以来从未曾依附过任何人,只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
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官位。
不过闵贡可不是洛阳城的官,洛阳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并不清楚,只是在睡前隐约看到洛阳燃起了大火,闵贡意识到不妙,这才率领着手下所有的军
卒赶了过来。
不成想正好遇到从洛阳城里逃出来的张让等人。
如果此时的张让能够冷静一些,倒也可能蒙混过关,毕竟闵贡不清楚洛阳发生了什么,天色又十分昏暗,保不准就把张让他们也当成赶往洛阳的附
近官吏。可这个时候的张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见有人在身后,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催促人赶快离开。
这一跑,可就出了问题,闵贡不是瞎子,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看不见,没想到对方一见自己就跑,这心里就产生了一丝怀疑。
“前方贼人,速速停下!”
他这一喊,本来就如同惊弓之鸟的张让等人更加慌乱,连忙催促着手下的人快跑,而这也让闵贡确认了,这些人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没有丝毫的耽搁,闵贡立马就率人追了上去,张让等人有车仗拖累,而闵贡的手下,大多是轻骑,虽然只是一些驽马,但速度也比张让等人快上了
不止一筹。
双方本来就不算太远的距离飞快的拉近。
段珪见此情况,一咬牙道:“让公,你带着皇上先走,我在这里阻挡追兵。只求将来让公你若是能再得势,莫要忘记了段珪今日为你而死,记得为
我段珪报仇雪恨。”
十常侍几十年在一起,赵忠、段珪、毕岚三人更是张让的心腹,就如同亲兄弟一般。
“段公,我怎能弃你独活?”
“让公,都这个时候了,能活一个算一个,只要皇上还在你的手中,定然能活下去。”
段珪说完,组织起麾下的军卒,他率领着三四百人,扭头向闵贡冲杀了过去。
常言道:狗急了还跳墙呢,人急了,哪怕他是个太监,那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段珪平素里养尊处优,再加上他缺少了男人最重要的部件,那可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到了这个时候,就连他都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催马急进,只是一个照面便挥剑劈到了一人。
虽然身上的剑从来没用到过,但段珪作为十常侍之一,那佩带的宝剑自然也不能是次品,虽说比不上张扬献给何进的七星宝剑,但也是杀人的利器
,再加上闵贡的手下都是一些披着皮甲的郡兵,可能连血都没见过,被段珪一剑砍死一人也就不甚奇怪了。
段珪麾下的军卒一看连段珪都拼命了,那没办法,他们也拼吧。
这些人都是被张让等人花钱买命来的,十常侍每个人基本都掏出了一半这些年肆意豪夺的金银才聚拢了这么一批死士,这个年头,人命并不值钱,
为了一口吃的,把命豁出去也没有奇怪的,何况张让等人给的价格绝对算得上丰厚。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士卒既然拿了钱,自然也会做好送命的准备,在这危机关头,一心求死的这群人,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凭借三四
百人,硬生生拦住了闵贡的人马,而闵贡也在此时看清楚了段珪的面容。
怎么会是他?
闵贡心中一阵惊悚,那逃走的车仗上
想到这里,闵贡也急了,随手拔出腰间的长剑,纵马上前,拦着段珪便砍。
这个时候的文人可不是后世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御就是驾车骑马,射是射术,也可延展为武艺,
这个时候的文人都严格按照君子六艺来要求自己,所以别看闵贡只是一个文人,但比起段珪这个年纪不小,又养尊处优多年的太监来说,武艺着实要强
上不少。
双方拼死杀到了一起,段珪虽然拼命,但实力在那摆着,更何况闵贡也拼命了,只不过四五个回合,段珪被闵贡一剑刺于马下。死士们也不是死心
眼,眼见段珪身死,剩下的人立马一哄而散,闵贡的人趁势掩杀。等到闵贡率人把死士们杀散,再去寻找张让等人的时候,却发现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