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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凉,月光如水,廖化肃立在城头,一脸严峻地对一旁的李严道:“冀州军白天攻城失利,明日势必会另想他策,如此一来,城墙西南角的破

绽恐怕难以逃脱冀州军投石车的攻击,一旦城墙被砸塌,冀州军便会从缺口蜂拥而入,我军势必难以阻挡。”

李严伸手一指城外缓缓移动的黑影,淡淡道:“将军所说极是,恐怕冀州军已经开始行动了。”

“是吗?”廖化顺着李严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隐隐约约看到一些硕大的黑影在火把的照耀下若隐若现,廖化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沉声道:“正

方,明日恐怕便是决战,你”

“将军不必多言。”李严打断廖化道:“人在城在,陷阵营从来没有逃跑的将军,这件事不能由我李严开头,无非一死而已,我辈又有何惧?”

“也罢!”廖化无奈地叹息一声,深深凝视李严一眼,把手一招道:“拿酒来,本将要与正方痛饮!”

李严推辞道:“将军,明日便要大战”

“忒得啰嗦,李正方,明日唯死而已,今夜先与本将痛饮,算是为彼此壮行!”

“好,便依将军之意。”李严知道推脱不过,只好答应了下来。

一旁廖化的亲兵抱着一坛酒登上城楼,廖化伸手结果酒坛,拍去泥封,一仰脖子咕嘟咕嘟便灌进去半坛,这才惬意地擦擦嘴角,将酒坛递到李严的

面前,朗声道:“正方,该你了。”

李严痛快地接过酒坛,将剩下的半坛酒尽数灌入口中,赞道:“好酒!”

只是天色漆黑,李严并没有看见,廖化在将酒坛递给他时,悄悄将一包药粉撒进了酒坛之中。这是在廖化送走孙思邈时特意要来的,本来是准备给

吴用的,没想到却用在了李严的身上。

幽暗的夜色下,一阵凉风抚过,吹起廖化一头染着鲜血的乱发,露出他坚毅的面庞,这一刻,廖化的神情看上去格外平静,眉宇间凝聚着无尽的苍

凉,一抹微笑却凝聚在他的嘴角。

“正方,替某给子昂带句话。”

“嗯?什么?”

“廖化智谋不如两位军师,勇武不如老典、小七,带兵不如老周、正方,但子昂以我廖化为兄弟,数次拼死救我性命,如今美稷将遭大难,廖化无

能,不能守住城池,唯有一死报之,请正方转告子昂,就说我廖化没有给他丢人,我廖化终不负陷阵之名!”

“将军喝醉了,末将也会死守城池,如何转告主公?”话没说完,李严只感觉天旋地转,轰然坐倒在城墙之上,惊道:“这酒”

话音刚落,李严倒在城墙之上,隐约间还有鼾声传来。

一旁李严的亲兵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廖化,问道:“将军,这”

廖化面朝城外,背对众人道:“无妨,正方只是吃了一些孙思邈先生的麻沸散,过段时间自然便会转醒。尔等可趁着敌军尚未将美稷全部包围,火

速带正方出城,陷阵营还剩的八百老兵和五千乌桓铁骑也一并撤离。”

一众亲兵满面愕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廖化猛地转过身来,厉声吼道:“尔等还等什么?主公临走之前任命本将为美稷主将,尔等想要抗命不成?”

李严的亲兵无奈,齐齐右拳撞胸,给廖化行了一个军礼之后,领命而去。

美稷城西,韩遂的大营之中。

马腾疾步而入,大声道:“兄长,有五千余骑敌军趁夜出了北门,是否派兵追击?”

“哦?”韩遂神色一动,低头思虑片刻,摇头道:“算了,这伙人估计是敌军的主将见守城无望,趁夜逃跑了,这样也好,明日攻城可能轻松一些

,没必要去追他们。”

马腾点点头,道:“也是,只是这美稷守将一跑,明日美稷必被攻破,若是让冀州军安然入城,恐怕连汤都不会留给我们。”

韩遂闻言深以为然,道:“这么说明日还得抢先入城,进城晚了只怕就要让潘凤那厮抢先。安排下去,明日我们也发起攻城,不过要比潘凤晚一些

,等他把守军吸引过去后,我们再进行攻城。”

稍微顿了顿,韩遂继续道:“听说那小人屠将掳掠来的妇孺全部集中在了美稷城中,足足有十几万人,若是我们能够占下美稷,吃下这些妇孺和粮

草,那我们便能成为这草原上的王。回去以后告诉兄弟们,进城之后,别着急抢什么金银,那东西对我们没用,先把城里的女人和粮草抢光,金银之类

的送给潘凤也无妨。”

马腾大声应诺道:“遵命!”

第二天黎明,天色刚刚放亮,但冀州军却没有一点也试探的打算,十几台投石车卯足全力,尽情发射,一块块人头大小的巨石络绎不绝,对着美稷

城的西南角狂轰乱炸。虽然准头不佳,架不住数量众多,总有一些能够砸到城墙上。

本就薄弱的西南角在冀州军的蹂躏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麹义率领着麾下的三千名先登死士已经全副武装,堵在西南角外不远处,借着盾牌的保护缓缓向前。城墙上的弓箭手被投石车压制地抬不起头来,

只有零星的羽箭能射下城墙,只不过面对全副武装的先登死士,这些零星的羽箭很难造成有效的杀伤。

美稷城中,廖化将剩下的所有守军都集中了起来,整整三千余人环绕在西南角即将坍塌之处,森冷的长刀已经出鞘,锋利的长枪高高竖起,空气中

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伴随着连绵不绝的撞击声,众人面前的城墙不停地在瑟瑟发抖,廖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无数细小的裂缝已经布满了整个墙体,并且不断向四周蔓延

而去,不时有大块大块的碎石和泥土从城墙上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却如同砸在众人心上一般。

城墙摇摇欲坠,但众人眼中却没有了惶恐,反而流露出疯狂的兴奋。人就是这样,漫长的等待让他们充满恐惧,但这一刻来临时,他们却又充满了

期待和解脱。

冀州军的后阵,五十余名士卒奋力拉动自己手中的绳索,将投石车的甩臂狠狠拉了下来,随后在小校的一声令下,又猛然松手,足有数丈长的甩臂

猛地反弹起来,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随后整个投石车散成一地碎片。

虽然投石车已经破碎,但巨石还是被发射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重重地向美稷城西南角砸了下来。

“轰!”

一声巨响,人头大小的巨石终于无可阻挡地撞在了薄弱的城墙之上。

“哗啦啦。”

更为巨大的轰鸣声传来,西南角的一截城墙轰然倒塌,形成了一个足有数十步宽的巨大缺口,距离城墙最近的数名士卒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

叫,便被滚滚而落的碎石泥土掩埋,只留下数条如同小溪一般的鲜血。

“先登无畏,勇不可挡,刀山火海,唯我先登!”

麹义将手中长刀向前一挥,三千先登营士卒齐声大吼,就像一群发了狂的野狼,咆哮着冲向那道缺口,零星的羽箭还在城头上射落,却根本无法阻

挡这群汹涌先前的先登死士。

霎时间烟尘滚滚,先登营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猛烈地拍向瑟瑟发抖的美稷城。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廖化身披重铠,手持银枪奋力向前一挥,顷刻间,跟在廖化身后的三千陷阵营士卒也疯狂咆哮起来,没等飞溅的碎石停止,他们就如同潮水一般冲

了上去,将士们嘶吼着、咆哮着,神色间满是有去无回、有死无生的决然。

他们没有任何的退路,将军说的清楚,如果城池被攻破,不只是他们会被敌军杀死,他们的孩子、父母都无法幸免,他们的妻子也会沦为军妓。为

了儿子,为了父母,为了妻子,他们除了拼死之外,别无选择!

“杀!”

廖化一马当先,手持银枪率先冲上缺口,滚滚烟尘迷乱了双眼,竟让他直接撞在了迎面而来的两名先登死士身上。轰然巨响中,这两名先登死士居

然生生被廖化撞飞,再落下时,竟然被自己人高高竖起的枪矛戳死。

“杀!杀!杀!”

汹涌而前的两支大军毫无花俏地撞在了一起,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惨烈的喊杀之声,长枪乱戳,长刀狂舞,各式各样的兵器漫天飞舞,残肢断臂

带着殷红的鲜红颓然落下,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此时此刻的他们,除了杀戮之外,什么都不会。

震耳欲聋的杀伐声中,两军士卒成片成片的倒下,而后面的士卒仍然悍不畏死地向前冲去,仿佛无休无止一般,连天穹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人命比野草还要不如,每一刻都有人哀嚎着倒地,在痛苦中死去。

廖化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银枪,刺出,收回,再刺出,一遍遍重复着机械的动作,他自己都不清楚死在他手下的敌军有多少,只知道,他的身边已

经布满了尸体,有敌军的,也有自己人的。

“都让开,让某来送他一程!”

冀州军阵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暴喝,竟然生生盖过了喧闹的战场,拥挤不堪的冀州军堪堪让出一条可供人通行的道路,一名身披重甲,身材并不高大

,但十分敦实的武将昂然出现,正是先登营主将麹义。

廖化面色凝重地盯着这个带给他莫大压力的武将,手中的银枪不由紧了紧,喧闹的战场居然安静下来,双方士卒都死死盯着自己的主将,等待着主

将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