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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的一声,马车猛的一个停顿,让凌清羽差点跌个倒栽葱,摸着鼻子爬起来,不觉打开车帘,道:“郑喜,怎么了?”

郑喜一边安抚着马,一边指着一个倒在车前的小身影道:“这小子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姑娘,你没吓着吧。”

“宛那小兔崽子,你往那跑!”地上的小身影还在挣扎着爬起来,一个身形高大的胖妇人挥舞着菜刀追了过来。

凌清羽看了看妇人,又看了看那黑乎乎的小手里抓着的包子,跳下了马车,从荷包里抓出一把铜钱,在胖妇人冲到面前的时候,道:“这位姐姐,他拿的包子,我付钱,您饶过他可好?”

一声姐姐让胖妇人止住了冲过来的身形,一把铜钱,让她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道:“姑娘真是好心人,不过可得小心些,别让人给沾上了,这小兔崽子,在这附近晃悠几天了,可不是什么好人。”

凌清羽笑着送走胖妇人,转头看向那小身影,年纪不大,也就七八岁模样,衣衫褴褛,只那抹的黑黑的脸庞上,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姐姐,”孩子犹豫着唤了一声,凌清羽却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从荷包里倒出一些铜钱,想想,把整个荷包放入孩子手中道:“姐姐也不富裕,这些你省着用。”

然后立马上车,示意郑喜赶车走。再呆下去,保不住自己良心大发,留了他下来,但是如今现在自己的状况,来历不明的人少碰,路见不平的事情少做才是真理,自己都自身不保,那里能去救的了别人。

孩子手上抓着凌清羽还带着体香的荷包,眼睛眨巴眨巴,嘴角露出丝笑意,那辆马车他见过,听说也是刚搬过来不久的一户人家,据那些八婆们闲聊的时候不屑的提过,那是一个女户。

已是初夏的时光,早晨的露水还带着点凉意,天边微微露出一丝霞光,将院子里染出一层朦胧之意。

凌清羽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了三次,让那清新的空气填满肺部,然后做了几下拉伸动作,准备开始站桩。

她上辈子读书的时候忙于各种爱好运动,工作后就一直为赚钱奔忙,也跟着闺蜜去参加过什么太极学习班五禽戏学习班,但是最后都是无疾而终,唯一记得就是这个站桩。到了这里来后,一直忙于各种状况,昨天总算是有些进度,所以凌清羽打算开始好好的锻炼,毕竟出海是需要一个健康强壮的身体的。

摆好姿势,膝盖微微弯曲,臀部下坐,凌清羽搜寻着记忆里的姿势,慢慢收腹提气,让气开始流转,刚刚进入境界,就听门外咯吱一声,然后传来低低的哭声。

凌清羽不理,继续提气,那哭声却渐大,伴有呜咽在里面,几个来回,凌清羽终是忍不住,走到门口,打开门。

凌清羽买的这个小院子,原来是个大户人家外面管事的住处,因为要跟着主人家去广州,所以出售的比较急,价格也低,这里处于泉州东边一个平民的聚集区,周围大多是小康之家,这院子在巷子的末尾,孤零零的一家很是清净,不过清净的坏处就是,门外倒了人,别人也不知道。

凌清羽很无语的看着门外的两人,一个少年模样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正趴在那少年身上哭泣,声音不大不小,大是刚够门里的凌清羽听见,小到,隔了二十来米的别的院子肯定听不见。

凌清羽第一反应是关门回家,可是那小孩子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腿,哭道:“姐姐,好心的姐姐,行行好,救救我哥哥吧!”

凌清羽眼角抽了抽,见那孩子对着自己做出准备大哭的样子,只觉一个头做两个大,果然,好人是不能做的啊。

听到外面有动静的郑喜,披了件外衣急忙忙从东厢房跑出来看到的就是,他家大姑娘正被个孩子抱着腿,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不觉脑中展开各种可能性。

凌清羽看到郑喜那楞怔怔的模样,不觉恼道:“过来帮忙,帮这家伙搬进来,别叫人看到!”

让郑喜把那地上生死不知的少年搬到西厢房,再一脚把小屁孩揣进院子里,在门外探头看了看,两边都是一片寂静,没有人影也没有人声,才关上门,提着小屁孩到西厢房,往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下,小屁孩丢地上,刚欲开口。

“姐姐你可怜可怜我们,我和哥哥路上被盗匪打劫,哥哥受了伤,我们身上又没有钱,流落到这里,可是我年纪小,连工作都找不到,姐姐我能做事的,只要给口饭吃,啥事也能做。”那孩子已经一连声的道,然后爬到被郑喜放到床上的少年面前,拿衣袖一顿好擦,又道:“姐姐你要不要招婿?你看,我哥哥长的可好看了,以前好多姐姐想嫁他,他都不答应,只要姐姐你能治好他,我保证他一定任劳任怨的给你当赘婿。”

凌清羽被他一连串的话说的一时无语,看到郑喜投过来那种满满有奸情的目光,忙咳了一声道:“你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要招婿了!”

“我听前面街上卖包子的阿婆说,女孩子独立做的女户,要不就是招婿,要不就是暗那什么仓库。”孩子低着头道。

“小兔崽子,胡说啥!”却是郑喜怒了,一个巴掌就扇过去,被凌清羽挡住,轻轻摇了摇头。

看到郑喜和凌清羽的脸色,小孩子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想来这家人只怕也不肯收留了,不觉灰暗了脸色,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带哥哥走,给姐姐添麻烦了,对不住,买包子的钱,我会还你的。”

“等等,”粗粗几眼,凌清羽却也看出,那少年脸色苍白如纸,身上已经灰蒙蒙的衣服上有好些暗黑色的血斑,再拖上些时间,只怕就真的要变成尸体了。

“包吃包住包治病,买你们十年,如何?”凌清羽的话让小孩子大喜,却让郑喜不觉腹诽,姑娘真是太会省钱了,现在雇个小厮一个月都要500钱,这还带两,十年下来怕不有上百两银子?

“郑喜,去找个大夫,”凌清羽忽略掉郑喜的目光,道。

“不行,”一声弱弱的声音从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少年嘴里发出,少年勉强想抬起身子,却又无力的跌倒回去,急急的道:“不能找大夫,夜儿”

“哥哥,你醒了!”小孩子惊喜的扑到他身旁,手做探他额头的样子挡住了那少年的话。

凌清羽的脸不觉又黑了,这,怎么看都不是善撮啊,有阴谋,有隐情啊!

“嗯?”凌清羽发出长长的拖音,又坐回椅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小屁孩,直看得小屁孩发毛,不觉低了头,低声道:“我家里被奸人所害,路大哥带我逃了出来,是躲避追杀到此,姐姐你救救大哥,我们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如果有麻烦,你就把我交给他们就行了。”

“夜儿!”少年急道。

“要是路大哥你死了,我一个人又能怎么办?”小屁孩压住了少年,抬头,眼神清澈,道:“我姓叶排行十一,这是我父亲好友的儿子路遥。”

凌清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同病相怜的心情,还是麻烦来了赶快跑的心情,正在天人交战,听得郑喜在旁边道:“姑娘,船上缺水手厨子苦力。”

凌清羽扶额,转念一想,也是,就算这两人有啥仇家,一个月后,可以带着出海,一出去,可就海阔天空了。而自己,正好有两个施恩了的手下可用。

就是这身子骨,凌清羽的眼神嫌弃般的在少年那消瘦的身体,叶十一那小身板上一扫,这小家伙,也就可以帮自己端茶送水,那少年,实在不行,培养培养做舵手?

“姑娘,再不给这位路小哥医治,估计你的水手就少了一人。”郑喜的声音再次响起,见凌清羽有些恼怒的瞪过来,道:“如果不能用外面的大夫,丁老大那里倒是有个船医,不会乱说话。”

凌清羽起身走出门外,从自己胸前的小包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回转过来,交给郑喜道:“你去请下那位船医,然后买点药回来,人参啥的也带点,反正,船上也要用。”

郑喜接过银票,心底涌上了感动,一路上过来,姑娘都是精打细算,省钱省到连个丫鬟都不用,全部自己打理,却为了陌生人愿意花费等同于这个小院的银子,姑娘果然还是原来那个善良可爱的姑娘啊。

看着郑喜颠颠的跑出门,凌清羽把叶十一带到厨房,道:“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既然现在卖身于我,就给我好好做事,先烧热水,旁边那个耳房看到没,那里面有个木桶,把水提到那里面。”

丢了叶十一在厨房,凌清羽又转身回到西厢房,一把撕开少年的衣服脱了下来,衣服应该是上好的料子,撕开的声音清脆,摸上去也很是光滑,不过凌清羽来不及去考量衣料,也没看到路遥的脸色发青,注意力都被那赤裸的身上交错的伤痕所吸引,不觉吸了口凉气。

身上总有十几道伤痕,深的可见骨,翻开的肉都有开始腐烂的,流着脓血水,幸好伤口都避开了要害,而且也有上过药的痕迹,要不,流血都会流光。

凌清羽不觉感叹了一句:“都烂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能不死啊!”

路遥本是撑着一口气,被这个女人直接撕衣服扒光,又得了这么一句感慨,不觉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凌清羽本欲再看下他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势,鼻中闻到了一股焦味,道了声不好,冲出西厢房,果见厨房那里冒出了浓烟。

等郑喜带着船医回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厨房门被烧了半边,院子里到处流的水,凌清羽叉着腰在训叶十一。

“要你烧火,你烧我的厨房,要你提水,你水漫我的院子,要你洗澡你把桶子都翻了,叶十一,其实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吧!”

郑喜带着船医直接无视了庭院直接进到西厢房,然后看到路遥赤裸着上身躺床上,上身已经被收拾干净,旁边椅子上,放着一盆水,水盆边搭着条帕子。

船医啥都没说,直接上去看诊。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进去洗澡,自己洗,知道不?”凌清羽看郑喜带着医生进去了,总算松了口气,道。

“我以前,都是小桃帮我洗的。”叶十一低着头,小小的声音道。

“那是以前,现在你要学会自力更生,知道不!”凌清羽恶狠狠的道。

“嗯,我会学的,”叶十一抬起头,一张洗干净后显露出来五官精致的小脸上带着可怜巴巴的神情,道:“姐姐你不会不要我吧。”

一个美少年胚子用这么柔软哀求的语气说话,凌清羽那颗快奔四的大婶心顿时软了。想医生既然来了,路遥那也就没自己啥事了,于是软了声音道:“我教你洗这次,以后可都要自己洗了。”

“嗯,”

“十一,你多大了?”从叶十一的后背上擦下滚滚泥水,凌清羽随口问道。

“七岁了,”叶十一老实的坐在木桶里让凌清羽清洗。

这身脏的,那路遥的身上虽然全身是伤,也没脏成这样啊,但是随着泥垢的洗去,一副白嫩的如同上好白玉一样的身体出现在面前,那皮肤细腻白皙,摸上去柔软润滑,手感比最顶级的丝缎都要好,再配上那黑得发亮的头发,精致的不似人类的面容,凌清羽一顿,道:“你是故意往自己身上弄这么多泥的?”

“我们被追杀的时候,有人说要抓了我去做娈童,路大哥说那不是好事,所以我想,弄的泥呼呼的,就没人认得我,也不会抓我去做娈童了。”叶十一打了个哈切,道:“到这里后,没人愿意收留我们,就只好住在那边的破庙里,我本来想讨些钱给路大哥治病,但是都没人理我,这些天,就只有姐姐你理了我,所以晚上,我就把路大哥搬到这里。”

凌清羽觉得自己的心底被这个孩子柔和的声音给触动了,把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叶十一从桶里抱了出来,给他擦干净,见孩子的眼睛都快闭上了,于是,把浴巾包住他的身子,往正房走去,一边哄道:“你先睡吧,这段时间不要出门,等我们出海后,就不怕追杀你们的人了。”

正房三间,当中一间是厅房,右边一间,凌清羽自己住了,想起现在路遥病重,叶十一一个孩子也不用避讳那么多,就将叶十一放在了左边那间房的床上。

还好,原来那个大户人家的管事走的急促,连带一些被褥家具,凌清羽只加了点钱就都买下来了。

被褥都找了街坊上的洗衣妇洗干净了,又在太阳下晒过,到底才七岁的孩子,叶十一一落在枕头上,抱着被子,就沉睡过去。

凌清羽给他掩上房门,到西厢房看路遥的情况。

“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他自己上的药也是上好的金创药,要不,就这么耽搁几天,早死了。”船医正一边开药方,一边道:“我留下外用药,这些你多买几副,他还年轻,好好调养下,恢复的很快的。”

“多谢石老了。”郑喜接过药方,道谢道。

“多大的事情,我知道,不会乱说的,”船医突然凑到郑喜跟前道:“昨儿晚上,我听说丁老大准备重新跑船了?不知道船上还要大夫不?”

“大夫是肯定要的,不过您老能不能上船,那得问丁老大。”郑喜退后一步道。石方的医术是顶好的,就是好酒,酒品又不好,十天里头倒有八天是醉倒的,有次他把船上的货物都给偷喝光后,就没人敢找他上船了。

“知道了知道了,”石方接过诊金,挥挥手,又冲门口对着他施大礼的凌清羽还了一礼,背着药箱,晃悠悠的走了。

“那,我去抓药了。”郑喜拿着药方,也出门了。

凌清羽看着床上被包成粽子一样的路遥,不觉失笑,和叶十一比起来,路遥的相貌非常之方正,浓眉大眼,很有英气,只现在被包的只剩一个头在外面,那样子真是很滑稽。

路遥是被那大夫折腾醒的,先是在伤口上喷酒,然后一些粗的伤口上直接缝针,再然后是摸上一层痛死人的药膏,最后石方用力给他包扎的时候,路遥觉得自己已经没感觉了。

所以见到凌清羽进来,路遥眼皮翻了翻,啥都没力气说。

不过凌清羽也不需要他说,她站在床边,打量够了,然后道:“叶十一已经睡了,你也先好生休息下,等下郑喜买了药和早餐回来,我会叫你的,你放心,叶十一既然已经把你们两个都卖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人了,我会尽力保护你们的安全的,嗯,不会让人把叶十一和你抓去做娈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