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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府之前被三方人马围了个严实。

最里面一圈是魏耀宗的人,中间一圈是闵楚然带来的显国公府家兵,最后一圈是忠义侯秦安带来的援军。

秦安来之前,里面的两队人马寸步不让,待秦安的人到来之后,形势急转直下。

魏耀宗这边甚至都没怎么抵抗,就被抓了起来。

鉴于魏耀宗到底是魏婉芸的亲爹,秦安没有直接让人丢去刑部大牢同谋逆乱党一起处置,而是将人先困在了魏府一隅,等着顾瑾知这边的发落。

以顾瑾知的身份,从正门进,必得引起不小的轰动,也会浪费不少时间。

所以,赵津直接将马车绕过了正门,进了一旁的巷子,停在了侧门。

侧门也有守卫,但比起正门来少了不少,而且看到东宫的腰牌当即就放了行。

才一下车,赵津就直接一把将魏婉静打横抱起,一头朝明珠阁奔了过去。

顾瑾知身子太差,勉强撑住不倒,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所以,哪怕再心急,魏婉芸也只好扶着他,跟在了后头。

好在比起宫里来,魏府的宅子不大,明珠阁也不远。

翠珠几个丫鬟,远远看到魏婉芸,就已经红了眼眶。

今天发生在发生在魏家的事情,算不上有多凶险,但也着实将她们吓到了。

只是,眼下却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魏婉芸扶着顾瑾知,原是要奔明珠阁去的,不料他脚腕一转,却去了隔壁他之前过的小院子。

魏婉芸只得跟上。

自顾瑾知身份曝光之后,他没再来这里,但这里的东西一成不变,就连他往日里所炼的瓶瓶罐罐的药粉都还在。

才在桌子前坐下,他取了纸笔来,开始写方子。

即使他的动作依然如行云流水,字迹飘逸得过分,但魏婉芸能看出来,往日里苍劲有力的字体,今日里看起来有些乏力。

而且,从字迹上看,写字之人原本沉稳的心境,此时透着一股焦急和仓促。

魏婉芸心中有些不安。

顾瑾知已经飞快的写好了一张方子,交给赵津:“速去!”

这份自然是给魏婉静的,赵津不敢耽搁,脚尖一点,转眼人就消失在了小院子里。

然后他才再提笔,又迅速写下另外一张方子交给流风。

这张是给他自己要煎的药。

魏婉芸正要开口,突然指尖一暖,顾瑾知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我只是累了。”

“睡一觉……就……”

还不等他把这句话说完,已经撑到了极限的身子再控制不住,直接倒了下去。

魏婉芸才明白,他之所以那么急促,是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急着安排好一切,免除她的顾虑和不安。

好在魏婉芸护得及时,才不至于让他摔倒在地。

她和还未来得及离开的流风一起,将顾瑾知搀到了榻上。

他的面色不太好,呼吸很浅,但还算平稳。

再加上他刚刚那一句承诺和安抚,魏婉芸有什么好怕的。

她只是心疼他。

她守在他床边,等到流风将药端来了,又同流风一起,将他扶起来喂药。

虽然依然在昏迷,但比起相国寺禅房密室里又好了许多,那时候顾瑾知连基本的吞咽都做不到。

给他喂了药,魏婉芸留了流风等人守着,她又去隔壁看了魏婉静。

之前被魏婉芸派去兰芳园保护赵兰心的宝珠被叫了回来,此时正跟翠珠一起守在魏婉静的床边。

魏婉静这边的情况也不比顾瑾知好到哪里去,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

魏婉芸还挂念赵兰心那边的情况,嘱咐了几个丫鬟好生照看,这才离开了明珠阁前往兰芳园。

还没等跨进院门,就见眼前人影一晃,着一袭素白锦袍的贵公子闵楚然站在了魏婉芸面前。

她上下打量了魏婉芸一番,眼神里带着关切道:“看起来好像不错,没少块肉吧?”

魏婉芸哭笑不得:“你看我像是少了块肉吗?”

闵楚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抬手拍了拍魏婉芸的肩膀之后,顺势就要去捏魏婉芸的脸蛋,并痞气十足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罩着的。”

魏婉芸都被她逗笑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想着好生生站在眼前的魏清钥,以及没有被影响到的赵兰心,魏婉芸十分诚恳道:“多谢。”

若没有闵楚然护着,她不敢想现在见到的会是个什么局面。

任魏婉芸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魏耀宗为了一己私利,对发妻拔刀相向也就算了,就连自己的亲骨肉,也没放在眼里。

虽然是她亲爹,她身上流着他的血,但魏婉芸也依然觉的,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这样一想,她的眼神都变得冰冷了些。

“没什么,举手之劳。”

闵楚然笑了笑,摆了摆手道:“而且,你该感谢的是殿下,若不是他的人找来报信,我哪里想到会有这种事情。”

她说的是不错。

但在那种情况下,闵楚然代表的是闵家,她原本可以置身事外,为整个家族明哲保身。

不管这一场争斗最后胜利的会是谁,都没有人动闵家。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来了。

从她带人踏进魏家门槛的那一刻,就已经表明了立场。

同样,也将闵家置身于危险之中。

毕竟,那时候天晟帝的后招还没亮出来,从局势上看,形势对太子更有利。

魏婉芸跟她是知根知底生死相托的知己,见她这么说,便也没再客套。

倒是一旁站着的魏清钥,越发浑身不自在。

魏婉芸看出了他的异样,但他没有主动开口,她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来。

更何况,她还有要紧事要同闵楚然说。

“阿然,你来。”

魏婉芸抬手将闵楚然拉到了一旁,并将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

只魏清钥杵在门边,没有要走的意思,魏婉芸也不好开口撵自家兄长,便转过了身子,拽着闵楚然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对闵楚然道:“殿下知道了。”

闻言,闵楚然身子一怔。

她抬眸看向魏婉芸,对上魏婉芸眸子的一瞬,她便明白过来魏婉芸说的是什么。

那一瞬,魏婉芸看到她身子都僵住了。

毕竟,这是事关整个家族生死和荣誉的秘密。

但闵楚然只是身子僵硬,面上带着错愕,却并没有半点儿愤怒或者对魏婉芸的猜疑。

魏婉芸忍不住开她的玩笑:“你就不怀疑我吗?”

毕竟,这世上知道闵楚然女儿身秘密的人,不超过五个。

除了她,都是闵家的人。

他们当然不可能泄露秘密,而魏婉芸同顾瑾知关系近,将这个秘密告诉给顾瑾知,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闵楚然听到这话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道:“我还不知道你吗?”

虽然她依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但是正是因为这种漫不经心说出来的坚定的信任,才更让魏婉芸触动。

她挑眉道:“那你以为,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话问住了闵楚然。

但她依然没有半点儿怀疑魏婉芸的意思。

见她皱眉,神情紧绷如临大敌的模样,魏婉芸也就不逗她了:“放心,殿下他……会帮你。”

这一点魏婉芸十分肯定。

顾瑾知爱屋及乌,一定会善待闵家。

“只是,现在还得委屈一段时间。”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天上。

闵楚然瞬间便懂了。

天晟帝还在,闵楚然这个小世子还是天晟帝下的旨意承位的,这时候恢复她的女儿身,无疑是在打天晟帝的脸。

即使天晟帝念在闵家劳苦功高不计较,但时间一长,也架不住朝中有心之人的挑拨。

魏婉芸想的是,再等一两年。

即使天晟帝能拖到那时候,以顾瑾知之能,应该也将朝政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手上了。

不必再让闵家冒一点点风险,自然是最好的。

各中细节,魏婉芸不方便明说,但见她这般神情,闵楚然又何尝不能猜到她是在为自己用心谋划。

她摆了摆手,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这样乐得自在,你们也不必为我冒险。”

话虽这么说,但魏婉芸懂她。

她女儿家的身份隐瞒一天,那把在闵家头上的刀就会悬挂一天。

而且,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愿意拥有自己的人生。

魏婉芸笑笑,“你放心吧。”

闵楚然见她这般,也不推辞,她拍了拍魏婉芸的手,半开玩笑道:“那小爷我下半辈子的生活,就靠在你和殿下身上了啊!”

魏婉芸被她逗得噗嗤一笑。

原本闵楚然还不是十分相信,之前对婚事避如蛇蝎,甚至恨不得嫁给她的魏婉芸,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同顾瑾知这么好了。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顾瑾知待魏婉芸没得说,而魏婉芸亦甘之如饴。

既如此,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闵楚然抬手,伸了个懒腰,一边打呵欠,一边道:“这里好像也没我什么事儿了,小爷我该回去补觉了。”

说着,她转身要走,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不远处有些局促不安的魏清钥身上。

闵楚然叹了口气,小声道:“你家那些人也真是不消停,听到你爹被关到南边院子等候殿下发落,老太太就过来闹过一回,后面又带了姨娘和你那庶姐。”

一提到自己这个祖母,魏婉芸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闵楚然又道:“我嫌吵得慌,就叫人撵回了院子,然后把我的白牡丹拴在了门口,谁敢出来,就咬谁一口,这才消停了不少。”

“白牡丹”是闵楚然养的一条黑犬,前腿抬起来有一壮汉高,看到人就滋溜口水,发起狠来,曾经一口咬碎一个试图调戏小姑娘的流氓膝盖骨。

魏婉芸每次见了心里都发憷。

魏婉芸至今没想明白,那看起来又黑一又壮又凶又狠的大狼狗,为什么要叫白牡丹这样温雅的名字。

简直丧心病狂。

但闵楚然却不以为意,她不仅对这条狗十分满意,还对她取的这个名字十分满意,经常带着白牡丹出入乐坊酒肆。

遇到了不长眼的流氓痞子,丢开绳子便放白牡丹去咬。

白牡丹经过训练,虽不至于下“死口”,但从狗嘴里脱险的人,也差不多是丢掉了半条命。

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京都的纨绔们一想到闵楚然,就已经恨得牙痒痒。

白牡丹更是“名震”京都。

也难怪她祖母和王姨娘等人不敢闹。

魏婉芸一想到那场景,就觉得好笑了。

这种事,也就只有闵楚然能干得出来。

说话间,闵楚然已经转身走出了两步,还不忘对魏清钥摆了摆手,笑得没心没肺,道:“大舅哥,再会。”

魏清钥原本就有些别扭的面上,又露出了一抹薄红。

闵楚然觉得很有意思,要不是真困得不行,而且这时候也该把地方腾给魏家的人,她倒是想留下来继续逗逗这脸皮子比纸还薄的“大舅哥”。

他看似一派文人风骨,端庄严禁,却又不是那种呆板无趣的,他有底线有原则,但是不经逗。

闵楚然微微眯起了眼睛,勾了勾手指头,含笑道:“对了,大舅哥,改天有空记得把白牡丹给我牵回来啊。”

她摆了摆手,一转身,潇洒的走了。

剩下魏清钥魏婉芸哭笑不得的大眼对小眼。

魏婉芸原是想去看看赵兰心,跟她说说和离的事情。

不料,魏清钥却叫住了她。

“妹妹。”

招呼了之后,他有些不自然的别过了脸去,“原本便是我们失信于人,最后闵小世子还能不计前嫌为我们出头,这一次……我们亏欠闵小世子的太多……”

魏婉芸当然知道这个理儿。

但是,她有些不能理解,自家兄长这别别扭扭,欲言又止的,是什么意思。

她皱眉看过去。

魏清钥犹豫再三,最后才一鼓作气道:“我的意思是说……他虽对你情根深种,但你既对他已经无意,而且同五殿下的婚事也无法转圜,倒不如……跟她保持些距离,莫要再……”

说到这里,魏清钥有些尴尬的转过了头去。

被他这么一提醒,魏婉芸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只顾着拉闵楚然到一旁说话,以不知道闵楚然女儿身的旁人的角度来看,她和明闵小世子之间的距离也确实太近了些。

魏清钥的那句话,既在提醒她注意礼数,要有分寸感,但魏婉芸也听出来了,更重要的,还是在提醒她,既然给不了闵楚然“想要”的,就要跟人家划清界限,莫要在耽搁人家。

她这哥哥,倒是真心实意的在替闵楚然着急和担忧。

这本也没什么,毕竟魏清钥本就君子端方的性子,受了闵楚然恩惠,再加上他们又自幼相识,有几分情谊在……

但她瞧着魏清钥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躲藏,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她不知道的。

魏婉芸对上他的眸子,不知道怎的,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魏清钥突然听到她要和闵楚然定亲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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