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屈突通急着要说话。
李元吉知道屈突通要说什么,抬手打断了屈突通的话,道:“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踏踏实实的走下去,不用跟我说什么。”
屈突通既然已经决定了继续留在李世民身边,为李世民奔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屈突通咬着牙道:“臣辜负了殿下的一片苦心,臣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李元吉淡然一笑,“你不是我的人,我给你指的路,兴许是一条害你的路,你没选,很正常,也谈不上什么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至于过意不去,那就更不应该了。
你年长我半百,所经历的事情远超过我。
你的想法或许比我更成熟,更稳健。
你按照你的想法来,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
屈突通还想说点什么,李元吉却端起了酒盏,送到了屈突通手里。
就是三勒浆,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比甜酒的度数高。
屈突通上了年纪,闷头喝了半坛子以后,脸上已经泛起了两团腮红。
李元吉陪着屈突通喝了小半坛,中间没有说话。
屈突通觉得自己喝的差不多了的时候,猛然站起身,瓮声瓮气的道:“是臣辜负了殿下的情义,臣已经没脸再来殿下府上了。殿下若是有用得着臣的地方,只管派人到臣府上说一声即可。”
说完这话,屈突通郑重的一礼,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李元吉望着屈突通那逐渐融入到夜色中的身影,暗暗的长叹了一口气。
他到大唐快一载了,就交了这么半个朋友。
如今这半个朋友没了。
心里有些不痛快。
“权力场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元吉感慨着独自喝起了酒。
……
次日。
天亮以后。
李元吉依照约定,给薛万淑去了一封信,让薛万淑请辞左监门将军一职。
薛万淑的辞呈上午刚递上去,下午就得到了回复。
李渊恩准了,还将薛万淑批判了一番,言称薛万淑有点不知道好歹。
有李渊这句话在,薛万淑短时间内就没办法升任要职。
李元吉在跟薛万淑商量了一番后,决定由薛万均出任右屯卫将军一职,值守内置门。
将名字递给了李世民以后,就静静的等起了消息。
在秋霜落下,李秀宁大胜的消息传回长安城的时候,薛万均在长孙顺德的举荐下成功的出任了右屯卫将军一职。
裴寂在薛万均的屁股还没坐热乎的时候,上书弹劾了阚棱,罗列出了阚棱三条罪状,且言之有物。
其他的官员,也纷纷上书弹劾起了阚棱。
不过,为了避免触怒李元吉,引的李元吉发飙,裴寂也好,其他官员也罢,弹劾阚棱的时候,只围着阚棱的所作所为说,丝毫也不提阚棱跟齐王府之间的关系。
“殿下,如今朝野上下,群情激扬,阚统军恐怕难逃此劫啊。我们要不要出手帮阚统军一吧?”
精舍外的一处四面悬着草帘的亭子里,凌敬一边帮李元吉煮着茶,一边忧心忡忡的问。
茶是炒茶,在经历了数月苦工,在邀请了数位专业人士一起钻研以后,终于炒了出来。
为了让李元吉喝起来更有滋味,茶婢和茶匠在炒茶的时候,还特地用上了一些不传之秘,混上了一些干花。
所以茶泡出来以后,不仅有茶香,也有花香。
时间已经到了深秋。
盘坐在小火炉前,烹一杯花香四溢的茶,嗅着花香,欣赏着半山枯枝半山红,别有一番滋味。
李元吉拿着李秀宁给他的信,一边看,一边道:“阚棱屠城,违背了我父亲的禁令,我们即便是出手帮忙,阚棱也会受惩罚。
不如静静的看着,默不作声。
百官们猜不透我们的心思,也不敢太为难阚棱。”
这种事情上,一动不如一静。
百官们吃不准齐王府会不会死保阚棱,就不敢肆无忌惮的弹劾阚棱。
因为他们要是下了狠心,置阚棱于死地,齐王府突然跳出去,横加阻拦,他们不仅不能功成,还得得罪齐王府。
齐王府可不好得罪。
尤其是征讨辅公佑的战事结束以后,短时间内就更不好得罪了。
因为在刚刚结束的战事中,齐王府的人虽然犯了错,可齐王府的人也大方了异彩。
齐王府的阚棱,破了辅公佑所立的宋国都城丹阳;齐王府的苏定方,在宣城的一处山里生擒了贼首辅公佑。
可以说,齐王府的人,扛起了此次征讨辅公佑的战事的半面大旗,并摘得了最丰盛的战果。
以至于主持此次战事的主帅李秀宁,以及承担了近六成战事工作的李靖,成为了陪衬。
齐王府如今有大功傍身,齐王府的主人发起飙来,杀了谁的话,李渊大概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凌敬依旧忧心忡忡。
朝野上下,不缺那种官迷,也不缺那种没什么头脑,容易被人当枪使的人。
有人要为难齐王府,要置阚棱于死地的话,也不一定要自己动手,更谈不上得罪齐王府。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淡然道:“你放心吧,真有人要借机置阚棱于死地的话,我不会无动于衷的。”
李元吉虽然在跟李世民做交换的时候,口口声声的说不在意阚棱。
但阚棱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的时候,他肯定会出手相救。
毕竟,他手底下能用的人两只手都能数明白,他不会轻易的放弃任何人的。
“比起阚棱,你还是帮我分析分析,如何应对我阿姊吧。”
李元吉扬了扬手中的信,有些头疼。
李秀宁此次满怀着雄心壮志,率领着千军万马,率领着一众历史上有名的,亦或者历史上无名的猛士,气势汹汹的杀向了东南道。
誓要打出漂亮的一场仗,给李渊、给天下,看看,她这个女儿身,不输给任何男儿身。
结果,人还没出洛阳,贼首所建的都城就被攻破了。
人刚赶到河南道和东南道的交界处,贼首就被生擒了,战事就已经结束了。
李秀宁不仅什么也没捞到,还白白的浪费了一大堆粮草。
麾下的一众猛士们现在看李秀宁的目光就很怪异。
李元吉通过李秀宁的信,能清楚的感受到李秀宁麾下一众猛士们看李秀宁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甚至还能猜到他们的心里反应。
大概就是‘大姐头,你说好带我们出来捞功劳的,结果就带我们赶了一程路,还没赶到,还得原路返回去’。
李秀宁现在是郁闷的想吐血,来信质问李元吉是不是存心的。
存心为她争取了一个出征的机会,然后不等她到,先让自己人把能捞的功劳都捞了。
李元吉也很郁闷,他真不是存心的。
他只是害怕李秀宁到了东南道以后,人手不够用,又或者一个不查,阴沟里翻船,所以将阚棱和苏定方调遣到河北道,准备帮李秀宁一把。
谁知道李秀宁人开没出长安城,就向阚棱和苏定方下达了调令,让他们参战。
谁知道辅公佑会这么不经打,不等着朝廷的大军到了,好好跟朝廷做一场,就被李靖、李大亮、任隗、苏定方、阚棱按在地上摩擦了。
谁知道啊?
“公主殿下此次……”
提到了李秀宁,凌敬心里暂时放下了阚棱的事情,哭笑不得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秀宁此次征讨辅公佑的遭遇,确实是让人哭笑不得。
大唐从立国至今,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主帅没到,战事就打完的战事。
所以凌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李元吉郁闷的道:“我阿姊现在火气很大,伱赶紧给我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应对。”
凌敬苦笑着道:“殿下和公主殿下之间的矛盾,臣可没资格插手。”
李元吉瞪了凌敬一眼,“我让你插手,你就可以插手了。”
凌敬毫不犹豫的摇头道:“臣可奈何不了公主殿下,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公主殿下消消气,所以臣就不插手了。”
李元吉还想逼凌敬一把,然后就看到李孝恭蛮横的闯进了亭子,端起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花茶,一口闷到低,蛮横的将凌敬挤到一边,咋咋呼呼的道:“四郎,你这次做的可有点不地道了……”
李元吉目光在李孝恭喝过的茶杯上盘桓了两眼,决定一会儿给李孝恭打包带走。
李孝恭见李元吉不说话,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
李元吉狐疑的道:“我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堂兄的事情,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地道的地方,所以不知道说什么。”
李孝恭瞪着眼道:“李靖和李大亮,费尽心思,耗费了无数兵马,无数钱粮,才将辅公佑一步一步逼到了宣城的山里。
结果你麾下的那个苏定方,一个招呼也不打,猛然窜出来,擒下了辅公佑就跑。
你说地不地道?”
李元吉恍然,原来也是为了东南道战场上发生的那点事。
“此事没有堂兄说的那么简单吧?”
李元吉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苏定方擒下辅公佑的过程。
苏定方来过信,李秀宁的信里也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