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员立刻轻声道:“回大人,萧尚书与萧明堂少爷已经被处以绞刑!”
韩漠身体一震,脸上显出吃惊之色,问道:“谁?谁被处以绞刑?”
“工部尚书萧怀金和他的长子萧明堂!”吏员恭敬回道。
韩漠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一脸的不敢置信,半晌,终是想到萧灵芷就在背后的帐篷里面,立刻沉声道:“跟我来!”带着那名吏员与那帐篷拉开一段距离,肃然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地被处以绞刑的?”
吏员回道:“大人,事起萧明堂。大年夜里,京里举办花灯会,大人府中亲眷上街看花灯,不巧遇上了萧明堂,萧明堂竟是在当街领人行刺……!”
韩漠吃了一惊,神色顿变,不等吏员说完,失声道:“可有人受伤?”
吏员忙道:“大人不必担心,大人的亲眷只是受了一些惊讶,没有一人受伤。”
韩漠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神色冰冷起来,问道:“可查知萧明堂为何要如此发疯?”
“大人,萧太师返乡被刺,许多……许多流言都说是……是……!”吏员一时间却不敢说下去。
“是什么?”韩漠冷声道:“一五一十,全部都说出来,不要有任何忌讳。”
吏员立时肃容道:“大人,萧太师被刺,京里不少人都说与韩家有关,而且萧氏一族许多人都认定是韩家派人暗中行刺。那萧明堂或许是想着为萧太师报仇,所以见到大人的家眷,一时冲动,这才在花灯会上出手……!”
“一头蠢猪。”韩漠冷笑着,看了吏员一眼,沉声道:“你确定我的家人没有出事?”
“属下不敢隐瞒,大人的家眷确实没有受伤,只不过应是受了一些惊吓。”吏员回道。
韩漠微微点头,沉吟片刻,才继续问道:“后来又如何?”
“萧明堂被大人府上的人手当场抓住。”吏员道:“就在当夜,直接被送到了大理寺,而大理寺卿胡大人直接将萧明堂打入了囚牢之中。”
“你说萧怀金也被处以绞刑?”韩漠皱眉道:“他是如何卷进来的?”
“事发之后,萧家震动,在大理寺打了官司,但是萧明堂当街行刺,人证物证俱全,无法抵赖。”吏员回道:“萧家虽然多方努力,但是萧明堂的罪名却已经定下,而且被处以绞刑。据说内阁好一番争论,最终判决没有被推翻,萧明堂死刑已定,萧家的官员都进攻请圣上裁决,圣上下旨遵照内阁商议出来的判决处以绞刑。但是萧明堂被处绞刑前一天,有一群人潜入大理寺,想要营救出萧明堂,却中了埋伏。那夜大理寺看似守卫疏松,但是却已经埋伏了重兵,前往营救萧明堂的人手,被尽数擒拿,其中就包括萧明堂之父工部尚书萧怀金!”
韩漠神色凝重,他脑中如电转,从萧太师的死到萧怀金父子被处以绞刑,一条线想下来,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的局。
萧太师的死,是这道局的引线,而萧明堂冲动出手,则是点着了火药桶。
萧明堂被判为绞刑,萧怀金自然是无法接受的,那是他唯一的儿子,铤而走险,却中了埋伏,被擒拿住,这劫狱之罪,那可不是轻罪。
既然是有意埋伏,故意引萧怀金上钩,那本身就是要置萧怀金于死地。
大理寺卿胡雪辛自然是参与其中,那么布下这个局的,难道是胡雪辛?
韩漠敏锐地感觉到,此次布下此局的,真正的操盘手,只怕是自己的韩氏家族了。
“萧怀金被擒拿之后,也立刻被打下牢狱。”吏员肃然道:“仅三日之后,大理寺就宣布了判决,萧怀金知法犯法,领人劫狱,罪不容赦,先是被罢官免职,随即也被判了绞刑,那是要给萧怀金父子一个全尸。”
韩漠听到这里,没有丝毫的兴奋。
非但没有兴奋,反倒生出一股寒意。
他此时才深切地感受到萧怀玉对于萧家的重要性,当萧怀玉坐镇西北之时,萧家位居九大世家首位,燕国朝野遍布着萧家的党羽,那时候的韩家在朝中实力极弱,甚至于只能看萧家的脸色行事。
但是风水轮流转,萧怀玉离开,整个萧家就如同火箭般急速下坠,一个曾经呼风唤雨的家族,在短暂的时间内,迅速凋零。
由此,让韩漠感觉到萧怀玉手中的兵权重要性。
萧家的维持,不是他们本族的资源,说到底,还是因为萧怀玉手里的兵权。
韩漠甚至清楚,如今韩家骤然爬起来,固然有韩派官员占据许多重要官位的原因,但是某种角度来说,还是因为自己手中拥有的兵权。
其实自己已经隐隐成为韩家崛起的支柱。
他知道自己手中掌握兵权的重要性,他也知道,只要自己手中的兵权落入别人之手,那么韩家的下场未必比其他家族要好。
在韩家的头顶上,始终悬挂着一把剑刃,只要出现破绽,韩漠相信那把剑会无情地切下来。
……
韩漠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但是不知为何,萧家的人接二连三落马,却是让韩漠总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这种感觉,或许是来自于自己对萧怀玉的尊敬以及对萧灵芷的情谊。
所谓爱乌及乌恨屋及乌,韩漠未必会对萧太师等人有什么爱屋及乌的好感,但是他确实并不希望他们就这样死去。
吏员见韩漠神情怪异,似乎在寻思什么,不敢打扰。
许久之后,韩漠才问道:“是否……已经处以绞刑了?”
吏员点头:“大理寺判决很是迅速,审理了三日,便即判了绞刑,两日之后,便即处死!”
韩漠心中清楚,既然有意要将萧怀金父子整死,其他家族自然会尽快下手,难免夜长梦多,没有了萧太师和萧怀玉,萧家剩下的人怎可能是其他家族的对手。
韩漠心中有些感叹之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帐门处萧灵芷的身影,她重新戴上斗笠,但是头抬起,那一双眼睛正望向这边。
韩漠心中苦笑。
萧太师的死讯,他早已经得到,但是一直没有告诉萧灵芷,只是如今萧家发生了如此大事,自己是否还应该对她隐瞒呢?
他挥了挥手,令吏员暂且退下,缓步走过去,只见萧灵芷脸色有些苍白,娇躯更是微微颤抖,韩漠此时才注意到,在萧灵芷身边,小君不知何时已经出现。
他微皱眉头,忽地想起刚才吏员禀报之时,小君似乎就在旁边,看萧灵芷的样子,小君似乎已经将萧怀金父子被处以绞刑告诉了萧灵芷。
他叹了口气,过去握着萧灵芷的手,柔声道:“外面太冷,进里面说话吧!”
入得帐中,萧灵芷眼圈儿已经无声落下泪来。
韩漠看了小君一言,叹了口气,这事儿他本也不好说,既然小君已经告诉了萧灵芷,反倒免得自己为难,微一沉吟,才道:“不要太过伤心,事情即已发生,也就无法改变。”
萧灵芷虽然知道萧怀金父子被杀,但是好不知道萧太师的状况,但是以她的聪明,却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声音微微发颤:“爷爷他……!”
韩漠神色凝重,伸手拭去萧灵芷眼角的泪水,微微点头。
萧灵芷摇摇头,颇为伤感道:“这些年,他对我……有恩!”
韩漠将她揽在怀中,轻声道:“世家之争,历来就是如此血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
燕京城。
西北军出兵临阳关,力挫魏军,联军更是一举拿下亭水关,这事儿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京城,从朝到野,几乎人人都在议论着此事。
燕国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兵打仗,萧怀玉当初击退庆军收复失地,让举国上下欢腾一片,而那种欢腾,也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
此番韩漠领兵出关,利用钩镰枪,大破魏军铁马骑,将人人谈之色变的铁马骑一举歼灭,这样的事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无疑是罕见的奇迹。
茶楼酒肆,大街小巷,对于战争的其他内容倒是少有谈及,但是对于韩漠大破铁马骑的事迹,却一个个说的口沫横飞。
许多人说起来,惟妙惟肖,就似乎自己也参与了那场大战。
而茶馆酒肆里的说书人,更是口若悬河,声称韩漠当时跨坐战马,手提战刀,亲自领着燕兵冲杀,更是想出以钩镰枪破铁马骑的妙策,而且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铁马骑歼灭,说的极是夸张,固然赞颂了燕军的勇猛,但是韩漠却也已经迅速被神化。
就如同很多年前的萧怀玉,横空出世,如今燕国又有一位青年将军威震寰宇。
而说书人讲起这段被愈加神话的故事时,必然会事先加上一段词。
“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豹目如狼。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放眼天下,何处英雄不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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