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那我现在就和姐姐去。”
“你要不然明天去也行。”琥珀端详她的脸,觉得云舒这似乎病还没好利索。
“哪里那么单薄娇气了?我没事儿了。珊瑚姐姐刚也叫我歇一天,我倒觉得不用。”云舒忙摇了摇头。
她心里十分复杂。
如果把那院子都清理了,就仿佛沈公子在国公府最后的生活的痕迹都不见了。
就仿佛……那个清秀温柔的少年人,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你心里不觉得国公爷刻薄吗?”
“国公爷已经护了沈公子一次了。如果当真是刻薄的人,那当初沈家获罪的时候,国公爷冷眼旁观就是,何必把他给救出来?如今既然沈公子已经不见了,再留着沈公子的东西,叫国公爷在陛下面前很难做。更何况还有世子夫人……国公爷能护住世子夫人,也已经很辛苦了。”虽然出嫁了的女儿和儿子是不一样的,可是沈家毕竟是皇帝心里头不喜欢的人家,因此世子夫人就算跟沈家已经挨不上了,可只怕也被皇帝给记在心里。
如今唐国公还没有叫唐国公世子休妻,也没有把世子夫人给送到家庙里去关起来,就真的已经很够意思了。
至于沈公子……人都不见了,唐国公不合皇帝硬着来,云舒觉得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琥珀见云舒小小年纪就能这样明白,不由勾了勾嘴角,微微点头。
“你能明白国公爷的心思,不抱怨国公爷过于无情,倒是个好的。”
她的目光柔和许多。
“国公爷本来也不是个无情的人。我倒是觉得国公爷是咱们国公府的顶梁柱。”这话云舒可不敢在唐国公跟前说,毕竟唐国公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叫她瑟瑟发抖了。不过因为唐国公没在眼前,云舒的胆子就大了,与琥珀一同往那小院子里走,一边轻声说道,“沈公子在宫里不见了,国公爷并没有闹着跟陛下要人。无论陛下说没见着沈公子是真是假,这多少给了陛下一个台阶下,陛下心里会记得国公爷的好处的。”
说到这里,云舒不由怔忡起来。
原来事到如今,她还是更在意唐国公的安慰,而不是沈公子如今到底在哪里啊。
因为知道唐国公好,国公府就能好,她的日子才能好过,因此云舒之前在听到唐国公这一次没有跟皇帝要人,竟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可见她还是更在意自己生活是否安稳多于对沈公子的担忧,这么想,或许还有点儿自私的感觉。
“如果国公爷不被陛下喜爱,你以为五城兵马司主官的位置会落在大夫人的娘家哥哥的手里?这是陛下对咱们国公爷的信任。”琥珀声音平淡地带着云舒走到了小院子里去。此刻小院子里里外外都没有人在,等她们俩走进去,就觉得似乎少了人气的院子再一次多了几分荒凉。不过如今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云舒忙着跟琥珀清理这个小院子。也因为沈公子虽然在这里住过,不过因为沈公子不是多事的人,平日里除了日常起居之外,要求很少,因此他住的屋子里的东西并不多。
除了日常的被褥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了。
云舒见琥珀去收拾隔壁剩下的一些东西,便想把沈公子的被褥枕头都给卷起来。
她收拾被褥的时候,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摸了摸沈公子的枕头底下。
满手空空,叫云舒的手拿出来以后突然愣住了。
她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突然又掀开了整个枕头,却看见枕头下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琥珀抱着十多个卷轴进来,见云舒正站在床边发冷,便走过来问道。
她的眼睛在干净的被褥上扫过,带着几分询问地看向云舒。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被褥也太干净了,只怕沈公子平日里也整理过。”云舒急忙对琥珀说道,“这都是沈公子的被褥,琥珀姐姐,收拾好了是不是得给世子夫人送过去留个念想?”她努力压住了心里的惊疑还有疑虑,琥珀也没有在意,点头说道,“世子夫人一会儿打发人来把这些都拿走。还有炉子之类,叫婆子们拿走就是。”她把怀里的那十多个卷轴递给云舒说道,“听说都是沈公子给你画的,之前听说是要感谢你对他的照顾。”
这是之前云舒跟沈公子讨好的画卷。
因为云舒说想要挂在宅子里的屋子里当壁画,因此沈公子自告奋勇地说帮她画。
陨石术看着这些画轴,不由想到了自己离开国公府高高兴兴回家的时候。
那时候,那少年站在门边上对她温柔地说,等她回来他就把画儿都画好了送给她。
如今,画轴在,可是人却不见了。
云舒觉得心里有些伤感,一边抱着许多的卷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张。
大朵大朵簇拥着的姹紫嫣红的牡丹堆积在画卷上,明艳热烈,美不胜收,带着奢侈娇艳的美丽与色彩。
那正是云舒喜欢的样子。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沈公子是个善良的人。”云舒觉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比起她的更关心自己的自私,或许沈公子对她的感激更加纯粹。她急忙把这幅美丽艳丽的画轴给重新卷起来,又忙对琥珀说道,“我把沈公子屋子里的衣裳还有被褥都收拾一下就行了。姐姐,我见这屋里除了沈公子的衣裳被褥,也没有什么了。”这屋子里其实空空的,本也不过是仓促开了给沈公子住的,因此除了一些衣裳还有被褥枕头,剩下的什么炉子水盆什么的,都不需要整理。
琥珀见云舒眼眶红了,心里难得可怜她,便说道,“我去别处看看。”其实别处也没什么了,只是琥珀这样说不过是叫云舒可以不露出狼狈的样子。云舒心里感激琥珀,然而抱着这些画轴,又想到自己在枕头底下什么都没有摸到,不由心里越发惊疑起来。她顾不得和琥珀多说什么,趁着琥珀在隔壁还有库房打点的时候,把整个屋子都翻了一遍,等把那寥寥几件衣裳和被褥都收拾好了,云舒不由微微皱眉。
她……当日给沈公子做的那好些荷包哪儿去了?
那时候她给沈公子做了那么多的荷包,荷包又都不小,不可能全都戴在身上,那不成了卖荷包的了吗?哪怕那个时候沈公子是真的喜欢极了这些荷包,云舒看他喜欢得不得了,也不可能这样做啊。
而且她见沈公子把荷包都压在枕头底下了,只在身上挂了一个,这说明剩下的荷包应该没有动用。
可是荷包却全都不见了。
打从沈公子在宫里出了事,都说是死了,这院子看琥珀的意思就没有人来过,不可能有人把荷包从枕头底下拿走。
更何况除了沈公子,谁会知道枕头底下还有荷包呢?
可如果是这样……还是说,沈公子是进宫的时候就把所有的荷包都戴在身上了?
去宫里挨骂的时候,还记得在身上挂满了荷包,这说不通啊。
她咬着嘴角站在屋子里许久,突然慢慢张大了眼睛,心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除非沈公子知道自己这次进宫就不会再回到国公府,因此把他觉得很喜欢很精致的荷包都带走了,因此,才会叫云舒到处都找不着这些东西。
想到这些的那一刻,云舒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在电光火石之下,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可是心里却突然有一种奇怪却笃定的念头。
沈公子没死,皇帝也的确是真的没见着沈公子,因为沈公子进宫之后,在去见皇帝之前,就找着了机会,带着人跑了。
这才能说明为什么皇帝这样生气。
不是为了掩饰自己做贼心虚,而是皇帝给沈公子背了黑锅,他是真的没见着沈公子,也没有机会杀了沈公子。
正是因为这样,因此皇帝百口莫辩之下才会那么恼火。
想到这里,云舒的脑海之中全都清明了过来。
那一系列的事,打从沈大将军的义子跑了,皇帝震怒叫沈公子进宫,沈公子进了宫却不见人影,如今人人都说沈公子已经死了,被皇帝给杀了。
这明摆着是金蝉脱壳。
因为沈公子活着,哪怕如今已经成了奴籍,可是依旧是皇帝心中记挂的心腹大患,如今皇帝为了自己的名声留着沈公子一条性命,可只要沈公子留在京城,过不了几年,皇帝肯定会忍不下去。等大家渐渐淡忘了沈家,那沈公子悄无声息地死掉,想必也不会有人记得。因此,沈公子不能留在京城,他得离开。可是如果离开,莫名其妙消失,唐国公这个监管者必然会被陛下斥责怀疑。
因此,沈公子得早日离开京城这龙潭虎穴,却不能连累唐家。
他得有一个好办法,把唐国公府从他失踪这件事里撇清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