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和翠柳说着话,念夏自然也在一旁听着。
听到云舒说的这些事,她一愣,不由多看了云舒几眼。
“你倒是真好心。”
“也不是好心。只是如今我们也不指望着这些东西过生活,那不如宽容些,你说呢?”云舒一边起身,从屋子里的炭盆里摸出了几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又拿火钳在里头扒拉了一会儿,夹出了一颗颗已经爆开露出里头香甜果肉的板栗,堆在一个大盘子上拿到了小姐妹中间,又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来一瓶桂花酱倒在小碟子上,推给春华与念夏温和地说道,“如果不是养在国公府里,我正指望着他们的租金过日子,那我也就要了。可是如今我在国公府里头,吃穿都用不上,何必逼着他们非要急在一时呢?”
其实如今的年景已经算是风调雨顺了。
秋收的时候,云舒就听说过,因她与翠柳名下的都是第一等的良田,出产不少。
那些租赁了她的良田的农户其实也能过一个好年。
只是因今年骤然下了这么大的雪,造成了雪灾,因此才叫有些人家变得艰难些。
她不急着要那些租金还有田里的东西,能叫那些受灾的农户喘过这一口气,其实过上一年半载,这些租金还有粮食也都能补回来。
都说瑞雪兆丰年。
今年的雪这么大,明年没准儿还是一个好年景,等明年的田地里丰收一次,那农户们也能把今年的补上,也不会把他们逼得活不下去。
不过最大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云舒现在并不会因为这少收了多少多少东西就饿死的吧。
想做慈善的事,也得先叫自己活命啊。
“你说的也对。在咱们国公府里过得好,的确也不知道外头的疾苦。”都说外头都要过不下去了,大雪如何如何伤人,甚至国公府都开始熬粥舍米的,京城里这样做的也不止是一家两家,可是在国公府里生活的这些小丫鬟们天天吃得好睡得好,日日都暖呼呼地过日子,哪里知道呢?不过是听了外头说那些可怕的事就唏嘘几声,却并不大知道外头什么叫做过不下去的。
念夏点了点头。
她的家里头是管着老太太的产业的,自然也知道今年的雪叫外头的百姓过得日子艰难了许多。
不说米粮这些食物,就是连柴火等物也都更加昂贵了。
她伸手从云舒面前的盘子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烤红薯,慢条斯理地扒了上头有些灰烬的皮,蘸了桂花酱吃,只觉得香甜可口,顿时歪在已经眉开眼笑地剥栗子吃的春华的肩膀上小声说道,“那我与春华的地也不必急着要租子了。”她与春华的家里头都是国公府里的大管家大管事,根基深厚,虽然在老太太的面前不大显眼,可是家里头也都早就给预备了良田,虽然不多,只不过是想着出些东西给在国公府里当差的小姑娘们些嚼用,不过念夏这么说,怎么着也像是个心意了。
“这也好。如果家里没有吃的,那得多难过啊。”春华好吃,又是个单纯的性子,听了念夏的话不由急忙点头。
云舒就抿嘴笑。
她扒了一个烤红薯放在一旁笑嘻嘻的翠柳的手里。
这些红薯板栗的都是最近来国公府里送年货的那些庄头们偷偷背后给云舒这样在老太太跟前得宠的丫鬟的,不仅琥珀珊瑚那样的大丫鬟有,人家庄头们也是有可持续眼光的,也不怠慢了云舒翠柳这样的小丫鬟,毕竟等日后谁知道这些小丫鬟里会不会出一个在老太太跟前十分给力的丫鬟帮他们吹风呢?因此云舒几个得了不少这些山里田里出来的吃食,白放着或者送出去卖了什么的倒是可惜,不如就如这样,直接给吃了。
反正屋子里也是要用炭火的,用得差不多的炭火里头埋些红薯板栗的,吃起来也热乎乎的。
“这桂花酱好吃。”春华对云舒说道。
“这桂花酱多着呢,如果你爱吃,什么时候我求婶子来的时候从我家里拿一些。”云舒如今的宅子里就有一株巨大的桂花树,之前秋天的时候桂花芳香,云舒也不浪费,收集了不少新鲜的桂花都给熬成了桂花酱,都存在宅子的厨房里。见春华爱吃,云舒便笑着对她说道,“还有几样果子酒,都甜滋滋的,酒劲儿也不大,回头咱们也尝尝。”比如之前用果子泡的酒,如今也都能喝了。
春华听了急忙点头。
念夏见她馋得不行的样子,有些无奈,却忍不住揉了揉她的手心儿。
“你知道不?我听说念夏定亲了。”等小姐妹都散去了,春华与念夏急着去寻家里头的长辈说自己地里租子不着急收的这事儿,因此急急忙忙地走了。倒是翠柳留在后头,见云舒正收拾屋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红薯皮还有板栗壳儿,急忙跟着她一块儿收拾,一边收拾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订的是春华的大哥。就是那个在世子身边当差的。”这些国公府里的管事人家也都联络有亲,大概也是另一种的“门当户对”了。
毕竟彼此两家都是国公府里的大管事,算起来地位差不多,而且如果能联姻,日后在国公府自然亲近。
云舒一愣,继而笑了。
“这亲事不错。”唐国公世子温煦优雅,是个极好的人,不仅文武双全,而且十分体恤下人,是非常优秀的豪门贵公子。能在唐国公世子跟前当小厮的,那就跟唐二公子跟前的陈平似的,必然是唐国公世子的心腹。有主人也能看得出下人的品行,唐国公世子优秀,那跟前的心腹小厮,与他一同长大的自然也不会是一般的人,人品相貌还有能力都是有保证的,念夏这门亲事定得不亏。
而且唐国公世子日后是要继承国公府的。
未来的国公爷面前的心腹,那在国公府也肯定风光得不行了。
不说靠着家中长辈够在国公府服侍多少年这样的事,只说是未来唐国公倚重信任的人,那可以类比一下如今的陈白。
陈白就是唐国公从前的心腹小厮,如今风风光光地做着唐国公跟前的管事,十分得用,在国公府也十分有体面。
“我也觉得这亲事不错。只是念夏脸皮薄,我倒是不好祝贺她。”翠柳如今还住在三等小丫鬟的大通铺,跟春华念夏在一个屋子里,自然是知道这些事的。见云舒忍不住笑了,似乎有些有趣儿,就红着脸小声说道,“你瞧瞧你,一提到亲事什么的笑得也古里古怪的……不过我之前见过春华的大哥,与我哥哥年岁差不多,生得白白净净的,笑眯眯的,很和善。念夏也十分喜欢他。”
云舒笑了一会儿,又觉得无奈。
古代就是如此。
小小年纪的女孩儿就都知道定亲的事儿了。
念夏也才多大呢?
不过如果是唐国公世子身边的心腹小厮,那必定十分抢手,早点定下来也挺好的。
“那春华呢?”
“春华倒是没定亲。我听说大管事想叫春华在老太太跟前多服侍两年,因此也不急着给春华定亲。倒是念夏……春华的哥哥是家里头的老大,我想着只怕是要早些成亲的,大概念夏家里会跟老太太求个恩典,叫念夏不必服侍老太太到十八岁才出来嫁人。不然春华的哥哥那都多大岁数了?”翠柳见屋子里头没人,对云舒小声说道,“这夫君年纪比自己大这么多就是不好。你说你慢慢儿长大吧,难道叫他干晾着啊?如果等念夏十八才成亲,那也太难为人了。”
云舒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又噗嗤一声笑了。
她就是想到赵夫人之前想把赵二哥说给翠柳。
那等翠柳真的十八才出府,赵二哥还不熬成老茄子干儿了?
“我跟你说正经话,你竟然敢打趣我!”翠柳顿时扑到了云舒的身上挠她的痒痒。
她如今穿得多了,比从前沉了不少,云舒叫她压住竟然动弹不得,笑得在床上打滚儿。
只是因顾虑着这是在府里头,因此她还不敢高声大笑,叫翠柳给挠了几下就求饶起来。
“看你还敢不敢打趣我。”翠柳见她求饶了,这才高高兴兴地抱着剩下的板栗,打劫一空地蹦蹦跳跳地走了。云舒本觉得这样的大雪天有些没趣儿,只是叫几个小丫头闹了半天,又觉得心里头多了几分轻松,索性拿了一旁的针线给做了几个素雅又不失大方的荷包,想着等什么时候陈白家的能再进来看望她与翠柳的时候就把这些荷包给陈白家的带回去,毕竟陈家如果在外头过年往来客人的时候,也会给一些晚辈些压岁钱,拿荷包装着更好些。
想到过年,云舒就信手又从一旁的彩线里拿出些粗的,打了几个吉祥花结。
大大的花结络子都打完了,云舒才看着眼前的精致漂亮的络子,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到一年前,她还是个挣扎在大通铺里,为了一两银子一吊钱都在精明算计的三等小丫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