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哭声过于尖锐。
云舒和翠柳喜气洋洋正想着怎么吃烤肉,听到这里不由面面相觑,被败了兴。
“谁啊。大白天的瞎嚷嚷。”翠柳小声儿抱怨,“也不嫌吵得慌。”
云舒却觉得这声音……怎么仿佛就在附近呢?
“这是……”她因不清楚情况,因此还与翠柳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陈白家的却已经匆匆地过来,带着几分急切地说道,“怎么宋家的那女人过来了?”她这样一说,虽然没有清楚地指名道姓,然而云舒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皱了皱眉的宋如柏,显然是知道了,这在外头哭闹的正是宋如柏的继母。然而这闹起来也十分不像话,大热的天儿,这在家里觉得热的大多在外头乘凉,女人哭闹起来,自然少不了围观的人。
纷纷扰扰的,叫宋如柏的名声只怕会变得很坏。
“出去看看。”陈白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虽然一向圆滑世故,也不爱沾染是非,可是宋如柏如今就在自己的家里,外头却有人哭闹,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陈白很怀疑宋如柏的继母这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虽然嘴里口口声声什么国公府的下人,主子奴才的一本正经的,可是能留在唐国公的身边做管事,出入的都是高官显宦家中,陈白心中自然也有几分傲气,怎么可能由得别人在门外踩自己的脸。他见宋如柏欲言又止,便摆手说道,“你不要担心。这些年邻里邻居,谁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这明显是见宋如柏的日子过得好了,因此不忿,想要重新把宋如柏踩下去。
一则是见不得人好,另一则,那女人只怕也是唯恐宋如柏日后得势了,清算她。
这样狠毒的继母,云舒不由咬了咬嘴角,跟着陈白就走到了陈家的大门边儿上。
她也想到了自己的继母。
如果有一天继母知道自己在唐国公府里成了得宠的丫鬟,是不是也要来她的眼前败坏她的清誉?
这样一想,云舒就觉得不能对宋如柏被继母刻薄陷害置之不理。
因为想必她也是希望,如果自己有被生父继母欺负的那一天,也会有人对自己出手相帮的。
想到这里,云舒心中更加在意了几分,见宋如柏拦着陈白不叫陈白出去,自己慢慢地走到了门外,就见门外,一个穿着一身绫罗绸缎,看起来带着几分丰腴的女人正叫一个穿着锦衣的少年守着,自己不顾及地上的肮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得涕泪横流,嘴里也叫骂不停。看着那张十分美貌,就算是此刻一副狰狞扭曲的样子却不能掩盖那份美貌的脸,云舒一下子想通了,为什么宋如柏的生父就算是这女人不是个好的,却一直都在容忍,还和这女人生了个儿子。
因为这是个美人。
可是人美心却丑陋,叫云舒生出几分厌恶。
“你还敢出来!”这美人正拍着大腿哭闹得不行,虽然已经看起来四十岁了,然而却依旧风韵犹存,此刻叫身边的锦衣少年捅了一把,看见宋如柏从陈家走出来,顿时气势汹汹地跳起来指着他骂道,“好一个小畜生,自己捡了高枝儿飞去了。如今巴结上皇子公子,竟然忘了自己的老娘还在受苦!你这样不孝,也不怕天打雷劈!老宋啊!你快来看看这个不孝子,你这一闭眼,我们娘儿俩就成了孤魂野鬼,叫他恨不能置于死地了!”
她哭着抱着身边的锦衣少年,母子两个顿时嚎啕起来。
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云舒真是服了。
“真是可恶。”她低声说道。
“宋伯父也真是的,怎么当初娶了这么一个败家星,如今祸害宋大哥,自己都没了命。”翠柳低声说道。
云舒便轻声说道,“你知道什么。她生得好看,宋大哥的爹如果爱极了她,哪里还顾得上亲儿子的死活。”她不相信宋如柏这么多年被继母苛待,甚至穿得那样差劲,瞧着手上都是干粗活的老茧,甚至早前一副忍饥挨饿的样子,他的父亲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因更爱如花美眷,因此对长子的死活完全不在意罢了,只是可惜他爹大概也没想到,儿子是这女人的眼中钉,等到了自己病了,自己也成了女人的眼中钉。
这呜呼哀哉,一病死了,却留了祸害。
“你说得也是。”翠柳见云舒眼底生出几分清冷,知道她想到了自己,急忙握住云舒的手轻轻地摸着她的手背说道,“不过你不要担心自己。如果你也遇到这样的事,我一定帮你把那女人打出去……就算我不行,还有爹,还有哥哥呢。”她的话暖心极了,云舒只觉得心里那一股凉气都散去,低声应了,握紧了翠柳的手,目光却落在门外,就见那女人闹得更凶,上前就要抓挠宋如柏的脸,一脸狰狞地叫道,“你还抢你弟弟的差事!宫里的侍卫的缺儿,分明是你弟弟的!”
“什么意思?”翠柳诧异地问道。
“这是发现在八皇子跟前当差有了好处,因此想抢走宋大哥身上的差事,也进宫去服侍八皇子。”
见那锦衣少年目光闪烁,云舒嗤笑了一声。
她一向温和,可是如今却不得不生出几分刻薄与厌恶。
“胡说!”就在此刻陈白突然冷哼了一声,抬脚出门,走到了宋如柏的身边冷冷地说道,“宫里的差事是大哥儿的。你以为沈大将军这样昏聩,连自己命谁进宫都分不清。还是以为八殿下是个没有计较的,自己身边的侍卫究竟是什么身份,有没有被人取代都毫不知情?”他一开口,那女人顿时胡搅蛮缠起来,仰着头尖声叫道,“这是我们宋家的事,与你陈家有什么关系?!莫不是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不成?!”
“一家子奴才,难道还敢觊觎官宦之家?!”
“你们来我家门前吵闹,当我是死人?”陈白看着这美貌的女人,眼底露出几分厌恶,冷冷地说道,“在这儿听着看着的都是邻居,谁不知道你们宋家是个什么德行!自己的儿子是个窝囊废,文不成武不就,如今倒是想抢哥哥的差事,就算是不要脸也该有个限度。”他本在这条街上就有几分威望,因此这在左右听着的便交头接耳起来,一个说“小时候不给大哥儿饭吃”,另一个就说“不是还把大哥儿赶出家门霸占了好大的院子”等等。
这些话落到这宋家的女人的耳朵里,她一愣,顿时滚到了宋如柏的跟前坐在地上打滚儿。
“老宋啊,你快来看看吧!你死了,你儿子欺负我们这孤儿寡母啊!不知孝顺的东西,宫里怎么出了你这样的小畜生!”
“老宋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有数儿。沈将军给了那么多的好药材,老宋如果用了,如今还活着呢!你口口声声都是老宋,我倒是担心老宋活转回来,头一个就掐死米这个女人。”虽然这都是事实,然而从前不过是旁人嘴里暗地里说说罢了,也不至于叫陈白这样说出来,然而陈白十分担心宋如柏当真叫这女人给搅和了差事,毕竟这孝道二字在官场上十分要紧,无论是被这女人辖制日后继续忍受欺凌,还是因此丢了官职都是不值得的。
“你怎么敢这样说!我对老宋多么好,对这小畜生当初也是真心疼爱!”这女人哭叫道。
云舒就实在忍不住了,走到了宋如柏与陈白的身边。
见宋如柏面无表情,她心里倒是有几分可怜。
如今宋如柏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不然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如今沉默不语,倒是有几分聪明。
“您自然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小女孩儿清脆温柔的声音响起,在燥热的街上倒是叫人灵台一醒。
这女人一愣,仰头看去,却见是一个生得十分美貌娇艳,眉目似画,笑容温柔的女孩子。
“你……”这明明似乎是跟宋如柏一伙儿的,可是如今却肯定了她是慈母,叫这宋家的女人惊疑不定。
“陈叔其实刚才误会您了,您怎么是一位刻薄的母亲呢?”见这女人看着自己越发一头雾水,云舒莞尔一笑,一双清澈的眼睛扫过正站在一旁干看着仿佛是在看兄长热闹的那个锦衣少年,和声说道,“只看您将自己的儿子养育得如此白嫩就知道,您对儿子真的是一心一意的疼爱呀。更何况如今父丧未过三月,我们宋大哥如今还穿着素净的衣裳表示哀痛,可是您这样心疼自己的儿子,叫他已经换上如此鲜艳的锦衣,还面色鲜活,可见素日里饮食起居都是极好的,这气色好,穿得好,您是多么慈爱啊。”
漂亮的女孩儿笑吟吟地说话,一点都不动气,可是却仿佛魔鬼一样。
这女人只觉得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自己的儿子的身上,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