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逝去一个月。
家里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笑声来源。
连带着几个孩子都突然变的懂事不少似的。
四小只拽着田老爷子的袖子,睁着圆溜溜黑葡萄似的大眼,奶声奶气的问,“曾外公,曾外婆呢,去哪了,宝宝要婆婆。”一边说四宝还一边很是认真的点点小脑袋,表示自己的认真,“宝宝想婆婆了,哥哥也想了。”
“二宝想。”
“三宝想。”
“大宝也想……”
听着几个孩子稚嫩的声音,感受着他们天真而纯纯的思念和挂念。
田老爷子忍不住红了眼圈。
他把四个孩子用力的揽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抚着他们的头顶,“你们的曾外婆啊,她偷懒啊,背着咱们一个人出去玩喽,咱们就在家里头等着她,等她回来好不好?”
“那,曾外婆什么时侯能回来啊?”
“曾外公,你能不能让婆婆早点回来啊,宝宝想她。”
四宝拽着田老爷子的衣袖,忍不住眨着大眼,一脸依恋的问着。
四宝平时最粘两个老人。
这会儿虽然有最喜欢的田老爷子抱着,可是好久没看到田老太太的感觉。
平时都是老太太陪着她们玩,给她们弄吃的。
哪怕什么都不做呢。
她也会坐在一侧,让四宝随时能看到她的身影。
现在,这乍一下子那么久没看到田老太太的人,大人都是受不住的。
更何况几个孩子?
四宝的声音软软的,都带了哭腔,“想婆婆。”
“好好,那公公让婆婆赶紧回来,让她回来陪我们四宝好不好?”
“好。”
小孩子毕竟是好打发的。
田老爷子把她们一一哄好,又陪着几宝玩了一会就到了吃中午饭的时侯。
陈墨言不在家。
田子航父子,四宝加上齐阿姨和程姐几个人一块吃饭。
虽然人也不少,可瞧着以往田老太太坐的位子上没人,大家的心情都是沉甸甸的。
多年的习惯啊,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改的?
齐阿姨最初没拿副碗筷放到平常老太太坐的地方,小四只都不乐意。
非得闹着又拿了副碗筷放到那。
自此以后,每到饭点,齐阿姨都得放副碗筷空在那里。
不然四小只就哭闹着不依。
看着这一切,大人怎么可能好受?
不过是大人沉默着,把难受放在心上罢了。
哄着四小只吃过饭,田子航等大人开始吃,饭罢,他又陪着四小只和老爷子玩了一会,让齐阿姨和程姐两人带着四小只去午睡,他则看向田老爷子,“爸,早上言言走的急没空陪您去医院,我下午刚好没事,陪您过去看看吧?”老太太走后,老爷子是最不习惯的那一个,半夜半夜的睡不着,胃口大减不说,连血压都有点偏高。
陈墨言约了几次医生才排上的号儿。
不过上午临时有事,知道田子航没事,她就把这事儿交给自家亲爸了。
反正,她爸现在心里头估计正自责着没能多陪老太太些时间呢。
活着的人,就多陪陪吧。
别多年后再在心里头凭生一个遗憾!
田老爷子挑了下眉头,“看啥看,不看,你爸我好着呢,啥毛病也没有。”顿了下,他瞅了眼田子航,小声嘟囔着,“就是真的有点啥那也没啥啊,你妈可是在那头等着我呢,我也能早点下去见她。”
“爸!”
田子航的脸色都变了,他难得对着田老爷子生气,“你要是真这样想的话,那我就成全您。我现在就给言言打电话,您自己和她说好了。”他直接要去打电话,把后头的田老爷子唬了一跳,伸手拽住他,“打啥电话,言言不是说她有事吗,吵她做什么,行了行了,我和你去还不成吗?”
“真是的,一个个的都是讨债鬼!”
田子航,“……”
在医院排队检查,各种仪器的折腾了一下午。
好在出来的几项结果都是正常的。
还有余下的几项得一周后出来。
田老爷子回到家还念叨呢,“看,没啥吧,我就说了我好着呢,没啥毛病,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听,非得拽着我跑这一趟,真是的,医生有啥好去的吗,行了行了,这下你们一个个的都高兴了吧?”
“爷爷你说什么呢,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嗯?”
“啊,言言回来了啊,呵呵,没啥,我和你爸说检查结果呢,一切正常,你爸高兴呢。”
田老爷子果断把锅往自家儿子身上丢。
田子航,“……”不过,这是他老子,没办法,忍吧。
陈墨言看看这个,再看看她爸,直到田子航点头,她才松了口气。
老太太走了。
她现在最担心的可就是老爷子心里头想不开,再一病不起什么的。
这个年岁的人了。
是真的受不住一丁半点的折腾了啊。
一周后。
田老爷子的所有检查结果都出来。
是陈墨言开车去拿的。
她甚至还亲自问了医生,知道是真的一切正常。
又听着医生叮嘱了一番后才开车回家。
知道老爷子什么都好,她这也算是松了口气。
老太太的七七。
晚上。
大家聚在一起,对着老太太的遗像发呆,叹气。
田素哭红了眼圈,到最后,被奎子抱着哭晕了过去。
直到凌晨。
田老爷子朝着大家摆了摆手,“行了,都散了吧。”
第二天一早。
大家的眼圈都有些沉,脸上的笑容也带着几分的勉强。
不过谁也没问谁。
各自看似平静的做事,出门的出门,上班的上班。
陈墨言开着车子到了朱兰的办公室。
她才从会议室里头出来。
看到她出来,拍拍她的肩头,“节哀。”
“嗯,已经过去了。”
老太太走她是伤心难过。
可她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亲人,还有四个眼巴巴靠着她的孩子呢。
她不能倒下去!
她妈走的时侯她没有倒下。
现在,她奶奶走,她仍旧不能倒下去。
活着,就得坚强!
朱兰看着她,给她倒了杯牛奶,伸手抱抱她,“老太太看到你这样坚强,会开心的。”
“我这个奶奶呀,其实一直都是对我最好的。”
自打老太太离世之后。
她除了和顾薄轩说起过老太太,自打顾薄轩在头七过后回了部队。
陈墨言除了回答几个孩子的话。
平时在家人面前真的就是绝口不提老太太一个字儿。
她怕的就是引起自家老爷子的伤心和难过。
再刺激了老爷子?
昨晚是老太太的七七。
可是,她一直等到今天早上,老太太都没有给她入梦。
这会对着朱兰,她忍不住的想和她念叨念叨,“朱兰你不知道,当初我是真的很不喜欢老爷子和老太太,因为我讨厌她们造成的后果,让我,我爸我妈一家三口二十多年不相见,让我爸的人生痛苦那么多年,让我妈混混沌沌的在这个世上生活着,至于我,更是成了个孤儿般的存在,我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很生气,很生气。”
最初的那些年。
她虽然嘴上说着什么不怨不恼不怪,说什么只要她爸原谅了老爷子老太太。
她就不会再有什么想法。
可是事实上呢?
她心里头是真的有着芥蒂啊。
而且还很重。
“朱兰,你不知道……我头回看到田老爷子,当时老头子竟然还给我脸色看,黑沉的一张脸,好像要审视我是不是他田家人似的,当时我就很生气,真当我乐意当田家人啊,我才不要当什么田家人,不想和你们田家有什么牵连呢,后来,是老太太一再的接近我,靠近我……”
“到现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
“老太太是真的把这些年所有的心血都放到了我身上,连我爸都比不过我,我知道的。”
所以,田素老是在她面前翻着白眼吃味儿。
大家都当成了是玩笑。
可是只有她和田素心里头清楚,老太太是真的疼她,多过田素啊。
当然,她和田素也都能理解:老太太是心疼她过往的那些经历,恨不得把自己所有最好的都补偿给她!
她一直以为老太太会这样永远待在她身边。
笑呵呵的等着她回家。
会在她回家的第一时间看着她笑,给她递杯热牛奶,凉饮。
会在晚上给她守着夜,留着夜宵……
可是现在,老太太就这样突然一下子不在了。
陈墨言坐在那里,双手捂着脸。
泪水从指缝间流下来,“朱兰你知道吗,她连走都不想麻烦身边的人,就那么说走就走了,一觉就睡了过去,她是省了心,也如了愿,可是朱兰,你不知道我,我有多难受……”当着田老爷子和田子航的面儿,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忍下来,她是孙女,她是女儿,她得照顾年老爷爷的情绪,她得顾忌本来就满腔自责懊悔的亲爸。
在那个家里头。
她还得照顾自己的四个孩子……
那个唯一能让她靠在肩上,扒在怀里肆意放声大哭的人却远在天边。
这一刻,她抱着朱兰,放声大哭。
小花从外头正好有事走进来,隔着门听到这些话,听着这哭声。
慢慢的,她咬着唇,眼圈也红了起来。
回头,她想了好几天。
最后她背着所有人打了个电话出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老太太逝去的半年。
陈墨言这天正陪着田子航参加一个酒会。
据说是一个什么推不退的,反正田子航很少,几乎可以说是不曾带她出席过这种酒会。
不过这次她爸却是带她过来了。
她自然也就跟了过来。
酒会是在有名的云锦楼。
陈墨言穿着一袭淡蓝色的礼服,经过最先的几许客套寒暄,她和田子航说了声,找了个角落躲下来吃东西。
“哟,这不是陈老板吗,陈老板怎么躲到了这里?”
陈墨言把嘴里头的一块小蛋糕咽下去,然后才抬头朝着对方看了过去。
不认识。
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身上穿着灰色的礼服,人模人样的,长的倒是挺好。
只是那语气和眼神……
瞧在陈墨言身上让他有些不喜欢。
挑了下眉,她瞟了眼对方,默默的低下头,准备当没听到。
反正她也不认识眼前这些人。
只是她不想和对方说话,对方却是不这样想。
呵笑两声,站到了陈墨言的跟前,“怎么着,陈老板这是,瞧不上我,连说个话的面子都不肯给?”
这是,不打算善了?
哎,这是做什么嘛,大家都是来走过场的。
你好我好的坐一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多好啊,非得找什么碴刷什么存在感?
陈墨言心里头腹诽着,抬眼看向对方,“抱歉,你是……”
“哦,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刘,是刘家的人。”
刘家?
陈墨言转了下脑子,还真的没想到哪个刘姓能让眼前这人这么的自傲?
她摇摇头,一脸的歉意,“抱歉,我没想起来……”她看了眼对方,就想站起身离开。
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嘛。
她可是好人,不能和坏人待一块呀,得给孩子做榜样!
只是下一刻。
那年轻男人上前一步,直接拦到了她的跟前,“陈老板先别急着走,咱们好好说说话?”
“我从不和陌生人,以及对我不怀好意的人说话。”
一二再,再二三的拦路。
而且语气极是不善。
“怎么,拦着不让我走?你还想动粗不成?”陈墨言自然也着恼,她又不是泥捏的,咪了下眸子,她眼底闪过一抹犀利,语气却是愈发的轻柔起来,“而且,我瞧着你穿着西装,打扮的和个人似的,长的这样子吧,嗯,也算是人模人样的,怎么,难道真的只是人模狗样,实际上却是真的听不懂人话不成?”
“再说了,就是真的是狗,还有好狗不挡道呢。”
“这位……公子,你确定,你想要当那只,挡人道的,不是东西的,恶狗不成?”
对方没想到陈墨言直接就语气这么犀利。
更是把他骂成了……
他脸色一沉,眼神也布满了阴霾狠厉,“呵呵,果然不愧是手段十足啊,好口才,难怪把陈怀瑾给迷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快要忘了,不如你和我好好的说说,你这有夫之妇,几个孩子的老女人是用的什么手段,还是说,你床上的功夫比较……”
啪。
陈墨言直接把手里的果盘拍到了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