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以辉自杀了。
在警局里。
被人及时发现,送去了医院。
眼下正在手术室里抢救。
走廊外站了一群人。
盛家的人都来了。
连远在另一座城市的盛以蓉也赶了过来。
盛北弦接到消息,带着楚心之从景山别墅赶到医院。
“你们怎么也过来了?”盛老爷子声音迟缓地说,“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呢,楚丫头也还受着伤。”
楚心之:“爷爷,小烁他们有刘嫂照顾,我的伤也不打紧。二叔……他怎么样了?”
“唉。”坐在长椅上的盛老太太叹息一声,“正在里面抢救,医生都还没出来。”
盛以蓉坐在盛老太太边上,轻拍她的背,“妈,你也别太操心了,二哥会没事的。”
怎么可能不操心。
就算抢救过来,也无法挽回他杀了人的事实。
尤其——
他杀了自个的亲大哥大嫂啊!
盛老太太看向盛北弦,张了张嘴,最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盛北瑾靠在墙壁上。
不好意思抬头去看盛北弦。
他是他大哥。
他们从小关系就好,他常常觉得有个大哥是件很幸福的事,打架有人帮忙,闯祸有人顶着。
可现在呢。
他爸杀了大哥的爸妈。
这种仇恨不共戴天的吧,哪怕是好兄弟也不会原谅的吧。
冯婉眼眶通红的坐在椅子上,边上有盛北瑜陪着。
从盛以辉被抓到警局,她就没去探望过。
不敢去。
她从盛北瑾那里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盛以辉得了人格分裂症,不知什么时候那个邪恶的人格就会窜出来,跟杀人狂魔一样,嗜血残忍。
她害怕。
此刻,知道他躺在里面手术,生死未卜,她心里也不好受。
盛老爷子连声叹息,暗道家门不幸。
总共两个儿子。
一个儿子得了这样的精神类疾病,杀了另一个儿子。
“老爷子,你也别一直站着了,我扶你到椅子上休息一会。”管家搀着盛老爷子一只胳膊。
“啪!”
手术灯灭掉。
一位中年医生从里面出来。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我爸没事吧?”
“他情况怎么样?”
一时间,几人急切地凑到医生跟前。
“已经脱离了危险。”医生摘下了口罩,语调平稳说,“他这种情况,还是尽早请精神心理专家治疗。”
中年医生知道里面的人是盛以辉,也了解他的情况。
见他的家人都在这里,职责所在,免不了要多说几句话,“他一心寻死,大概是想通过结束生命来对抗另一个人格。”
医生自然不知道,盛以辉还有一个原因,得知自己杀了亲哥后,承受不住打击,想以命偿命。
警局那边还有些事情没调查完,他这几天都在警局里,日夜都有警察守在身边。
即使夜晚睡着了,也有值班人员看着他。
除了上厕所。
他们会站在厕所外等着他。
盛以辉打碎了洗手间里的镜子,割了脖子。
玻璃到底不比刀锋利,刚割开皮肉,差一点点就割断了大动脉,守在外面的人就闯了进来。
第一时间送他到医院才捡回来一条命。
“辛苦张医生了。”盛北瑾微微点头,带着丝沙哑的声音响起。
姓张的中年医生摆摆手,“盛少将客气了。”
目送着医生离开,众人才将视线转移到正被护士推出的盛以辉身上。
他脖子左侧贴着纱布,渗出了血,染红了洁白的纱布。
面容也因失血过多,加上精神折磨,变得憔悴不已。
双鬓生出了白发。
才几天不见,他就变成这副模样。
冯婉捂着嘴巴,当场哭了起来。
盛北瑜也是眼眶发红。
盛老爷子怔怔地站在原地,若不是有管家搀扶着,估计都要摔倒在地上。
盛以辉被推进了病房。
一众人又跟着涌进病房。
盛北瑾站在外面。
一身松枝绿的军装特别耀眼,路过的小护士都忍不住看几眼。
“有烟吗?”他看向同样站在外面的盛北弦。
话落,才反应过来他们这处境着实尴尬。
盛北弦冷峭的眼神深邃如渊,“我不抽烟。”所以身上也没带烟。
盛北瑾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他怎么忘了。
大哥结了婚后好像就没见过他抽烟,除了必要应酬,他连酒都很少沾。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就先走了。”盛北弦拍拍他肩膀,搂着楚心之离开。
盛北瑾出神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大哥刚才那动作是……不介意?
盛以辉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病房外站着两名例行公事的警员。
盛以辉连环杀人案件已经引起了社会上的关注,当真不能出一点差错。
“爸……”盛以辉一睁眼看到坐在床边的盛老爷子,轻唤。
盛老爷子担心焦急的情绪一扫而空,盯着他的脸,叹一声说,“你说说你,干什么就想不开了?非要让我们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这话时,盛老爷子的表情瞬间变得悲戚。
盛以辉喘口气,“是儿子不孝。”
“刚醒来,别说太多话了。”盛老爷子叮嘱道,想起盛北瑾的提议,他又道,“我已经让北瑾去联系相关的权威医生,这个病是能治好的。”
盛以辉闭了闭眼,艰难开口,“北弦呢?”
“昨天来过了,你当时在昏迷中。”盛老爷子说,“你要是想见他,我让管家打电话叫他过来。”
“不,不用了。”
觉得没脸见他。
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和楚楚那丫头。
一个因为他,没了父母,另一个因为他,几经生死。
盛老爷子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没有多说。
——
韩家别墅。
盛北瑾的军牌悍马停在黑色铁栅门外。
眼见他下车,就有佣人过来为他打开门。
正厅里。
秦暖休假在家,韩老夫人和韩夫人陪着她挑选婚纱和酒店。
六月一号儿童节那天,是韩子赫和秦暖的大喜日子。
早两个月前就在准备了。
剩下这一个月的时间,要做的也就是挑选婚纱、婚戒、酒店,再加上拍婚纱照这几项。
“盛家的二公子过来了。”佣人过来说。
韩老夫人抬起头,愣了一下,询问,“哪个二公子?”
“哎呀,妈,你老糊涂了。”边上,韩夫人笑着说,“盛家的二公子不就是那个少将吗?”
“哦哦哦,想起来了。”韩老夫人一拍大腿,“想起来了,他不常在h市,我都要忘记长什么样子了。”
她朝佣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让人进来啊。”
说话间,佣人领着盛北瑾过来了。
秦暖抬眸看过去,很久没见这位盛家的军官了。
一身松枝绿的军装笔挺帅气,肩膀上的勋章耀眼得很,只看着,就能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英俊的面庞藏着几分压抑的忧色。
大抵是为了盛以辉的事情烦心。
那么,他来这里的目的,秦暖也猜到了几分。
不过这次她可帮不上忙。
盛北瑾笔直站在韩老夫人面前,声音温和道,“韩奶奶,伯母,打扰了。”
“说的哪里话,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这老太婆左右整天闲着没事。”韩老夫人笑着说,眼光慈爱。
她啊,最是爱看几个家族里的小一辈。
尤其是盛家那两个孙子,简直了,太萌了。
想到这些,韩老夫人看了一眼秦暖,他们老韩家估计也快添丁了。
韩夫人笑着点头,“还站着干什么?坐吧。有什么事坐着说。”
几个家族里的小一辈差不多都是一起长大的,情谊非常,家长也都拿他们当自己家孩子看待。
盛北瑾坐下后,佣人过来端上了清茶。
他抿唇道了声谢,看向秦暖,“其实这次来,主要找韩少夫人。”听说秦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自然不能称呼秦小姐。
他知道秦暖跟楚心之的关系很好,让楚心之来说这件事会比较容易。
但,他不想麻烦楚心之。
这种事,一句两句在电话里也不好说明,所以他就直接过来了。
秦暖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
“小暖,既然是找你的,那我和你妈就回避了哈。”韩老夫人说着,拉着韩夫人起身,大概也是猜想到盛北瑾过来是为了盛以辉的事,她叮嘱,“四大豪门关系向来亲厚,同气连枝,小暖啊,能帮得上忙咱就帮帮。”
盛北瑾心里感觉到被熨帖了。
秦暖笑,“奶奶,我知道。”
“好好好。我就不打扰了。”
目送韩老夫人和韩夫人离开,秦暖转过头看向盛北瑾,“找我是为了你爸爸的事?”
盛北瑾微讶,随即点点头。
“事先在m国的一个网站查过你,知道你是着名催眠师摩菲的得意门生,我爸的病,能有办法治好吗?”既然秦暖知道他来的目的,他就不拐弯抹角了。
秦暖端起茶几上的花茶,轻抿了一口,“上次在警局,我给你爸催眠过,他的情况我也算了解。说实话,能治。”
盛北瑾眼中闪过惊喜,“真的?!”
“先听我把话说完。”秦暖放下茶杯,一字一顿说,“虽然能治,但治疗的周期会很长,三五年之内想要融合两个人格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就算治好了,也不敢保证他以后受到特殊刺激从而再次激发另一人格。”
精神类的疾病总是多变的,很难控制。
盛北瑾升起的希望又渐渐熄灭。
“你有把握能治好吗?”他相信她说的这些情况只是可能会发生,并不代表一定!
秦暖再次端起花茶,没喝,笑说,“能。但,我不会治疗你爸。”
盛北瑾:“?”
“你别误会,我对你爸没意见,恰恰相反,正因为对这类疾病了解透彻,才更同情他。毕竟,有些事不受他控制。”秦暖中肯的说。
“我的意思说,我并不方便给他治疗。我刚才跟你说了,治疗分裂型人格障碍这个病少说也得三五年,没骗你。其实,我回国之后,就很少接手这样的病例了,一般只接一些心理疾病。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也知道我的身份,秦氏集团的总裁,韩家的少夫人,我不可能耽误三五年来给你爸爸治病。”
“或许你会觉得我不称职,我有我的考虑。”
秦暖跟他讲明了情况,不再说话,留给他思考的时间。
盛北瑾来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一层,眼下被她提出来,他也觉得让秦暖给盛以辉治病有些说不过去。
她有家庭,有事业,平时大多时间都忙得很,并且,她一个姑娘家总不好一直照顾盛以辉。
是他没考虑周到。
“那,打扰了。”话音落地,盛北瑾站起身,理了理军装,将一丝不显眼的褶皱抚平。
秦暖随之起身,“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这件事本来就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他转身往外走,身后传来秦暖的声音,“等等。”
盛北瑾顿住脚步。
秦暖捏着眉心说,“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她差点将那个老家伙忘记了。
盛北瑾闻言,立刻转过身来,“什么办法?”
“前提是你能帮盛以辉争取到出国治疗的机会。”秦暖说,“我的导师,摩菲,目前就在m国,他现在退休了,一直在家,有足够的时间为你爸爸治疗。”
她也说了,前提是盛北瑾能让盛以辉出国。
盛以辉的情况特殊,目前一直在警方的监视下。
住院的时候,病房外还守着警察。
可想而知,获得出国的审批几乎不可能。
而摩菲那个懒家伙,是绝对不可能飞到华夏来给人治病的,并且在华夏待上几年。
这一点都不现实。
“你确定能让摩菲教授给我爸看病?”盛北瑾问。
“这个我可以跟你保证。”
盛北瑾松了一口气,声音温和道,“我知道了。”
秦暖:“……”
看他这样子,是有把握能将盛以辉弄出国了?
转念一想,她刚才的想法有些愚蠢了。
盛家,第一豪门,又有盛老爷子坐镇,还有个盛北弦,盛北瑾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说服上头应该也不难办。
事实证明,秦暖想对了。
盛以辉在伤好后就被送到了m国,当然,是在有警察的陪护下。
秦暖提前跟摩菲打好招呼了。
摩菲对他这个得意门生也是真心喜欢,自然答应下来。
随着盛以辉出国,盛家的生活也渐渐归于平静。
——
z省。
影视城。
《孝庄》拍摄历经八个月,终于在五月八号迎来杀青。
眼下,顾倾倾正在为最后一场戏做准备。
慕容凉三月份就从m国拍完森特导演的戏,回到国内。
就像他当初说的那样,停下了脚步,等着顾倾倾,等她站在更高的位置上。
他回国后就没再接通告,一直留在z省照顾她。
经常过来片场探班,或者,带顾倾倾出去吃饭。
对此,剧组人员都习以为常了。
反正两人领了结婚证,圈里人都知道。
自从慕容凉经常来探班,剧组的人也经常大饱口福。
他一般过来都会请大家喝饮料,或者带来老字号的点心。
顾倾倾都忍不住时常在他面前抱怨,说自从他来影视城,她都胖了好几斤。
她这话不嫁。
昨晚站在电子称上,顾倾倾都吓得尖叫了。
足足胖了五斤。
感觉体重要破记录了。
对于慕容凉的“不务正业”,他的经纪人田译简直毫无办法。
摊上一个有脾气又有实力的艺人,他能怎么办?
只能认命!
造型师给顾倾倾定了妆,对着镜子里照照,“ok,可以了。”
顾倾倾看向镜子里的人儿。
几乎不敢相信,那就是她自己。
厚重的旗头上插着孔雀蓝和金色相间的发饰,对称的凤凰造型金步摇一边插着一支。身上穿着厚重的一层层的旗袍,黑色打底,上面用金色、蓝色、紫色,三种颜色绣着金凤,繁花,祥云。
肩膀上扣着毛领披肩。
身前交叉绑着珍珠链子,脖子上挂着三条通透碧绿的玉珠子。
穿着打扮这般浓重,妆容自不必说。
精致美艳到了极点。
修剪分明的细长弯眉,皓月般的水眸莹莹生波,琼鼻小巧挺秀,唇瓣涂了丹朱,红得耀眼,红得夺目。
但整个整容显得成熟,把顾倾倾老化了。
本来戏中的要求就是这样。
最后一场戏拍的是太皇太后牵着幼年康熙登基。
这个时候的女主角,已经不年轻了。
妆容必须老化!
即便这样,顾倾倾也觉得这妆画得实在好看。
她被造型师牵着走出化妆间。
不是她娇气,实在是这身行头太重了,脚下又踩着厚大的花盘底,走路很困难。
五月份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这左一层右一层的穿在身上,闷得厉害。
一出化妆间,卡琳惊得愣在原地。
其实作为女主角的顾倾倾,除了初进宫的那几场戏妆容比较素净,剩余的都是精致淡雅,又高贵美丽。
还是第一次见她在剧中化这样浓艳的妆。
失神了几秒,卡琳忙不迭接替造型师的位置,扶着顾倾倾的手。
两人步行到拍摄地点。
卡琳找了个话题聊起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顾倾倾微微一愣,照实说,“具体日子还没定呢。等这部戏杀青了,才能确定,至少也得两个月后吧。”
“那我等着喝你的喜酒啦。”
“哈哈。”顾倾倾扭过头看她,笑道,“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通告都得推了。”
卡琳:“……”
一路上有不少剧组人员在惊呼。
当然,留在剧组的艺人已经不多了,顾倾倾是最后一个杀青的。
拍摄地点是在金銮殿外汉白玉石石路上。
慕容凉坐在导演边上,跟他一起看前一场戏的回放。
耳边传来赞叹声,他掀起眼皮。
看着身着盛装华服的顾倾倾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她微扬起下巴,露出端庄美艳的一张脸,步伐缓慢沉稳,边上又有卡琳搀扶着,这感觉,好像她真的就是那个历史上值得称赞的孝庄文太皇太后。
云星导演也抬头看过去。
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的顾倾倾已经走到跟前。
“不错。”云星导演站起来,露出满意一个笑。
顾倾倾看向慕容凉,他没说话,可眼眸中的自豪分明掩藏不住。
“ok,准备准备,可以开始拍了。”云星导演拿着扩音器朝另一边喊道,“康熙呢?康熙去哪了?”
“噗!”
他这一声吆喝,剧组里一大批人都笑喷了。
他说得应该是饰演康熙的那个小演员。
注意到剧组的人都在笑,云星虚虚地瞪了一眼,随即改口,“苏乾!苏乾呢!”
“来了来了。”一个男化妆师牵着八岁大的孩子过来。
小男孩长相精致,皮肤白皙似玉,黑白分明的眼珠透流转着清澈的光芒,小脑袋上戴着头套,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
穿着明黄色的绣金龙袍,缀了一圈红穗子的帽子戴在脑袋上。
迈着小小的步伐走过来,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少年皇帝的风采。
顾倾倾摸摸他脑袋,“知道在戏中我是你什么人么?”
苏乾看着她,撇撇嘴,“皇奶奶。”
“……真聪明。”
慕容凉低眸,觉得好笑。
本来想坑别人的,结果把自己坑了。
他定定神,走过去,在她肩膀上抚了抚,将那一丝细微的褶皱抚平,“加油,就剩最后一场戏了。”
------题外话------
注、意、看、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