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最后一句话,我爸说,失血过多,是猪肝比较补血。”
唐建民说完话真的不再闹了。
但他的话,却让沈凌云陷入了沉思。
捏在指尖的笔僵在了空中,他的思绪飘出了老远。
他刚刚对张亚说的话有些冲动了,虽然他对姜淑兰很有信心,可张亚毕竟在厂里干了好几年了,其他方面也比姜淑兰出色许多,最最重要的是姜淑兰就是个临时工,人家实在没必要这么针对。
难道真的是姜淑兰心里吃味他跟安冉的事,找张亚倾诉了,张亚为了帮着姜淑兰,才对她说不要去上班了,那样他和安冉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这么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沈凌云的眉头就又皱到了一起。
这女人……怎么就这般的不让人省心呢?
以前,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什么话也不跟他说,成天吃着三婶儿的哑巴亏。
现在倒是敢告状,敢反抗了,却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难道他以后还不能跟别的女人说句话了?
沈凌云很是苦恼。
这一恼,就恼到了晚上回家。
“妈,这半斤猪肝,你明天炒了给淑兰吃吧。”
邓宁心看着沈凌云,小俩口好了没几天又回到了解放前,她也是心很累。
见沈凌云买了猪肝,不由咧了咧唇角,“你跟淑兰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像以前一样了?”
“妈,她人呢?还没回来吗?”
沈凌云四处望了一下,没看到姜淑兰的身影。
“她还在大田湾那边薅草呢,我都让她别去了,好好把手养好好去上班,可她偏不,一早上咱们还没起她就不见了……”
所以,其实她不是不想从姜淑兰那儿知道为什么,而是姜淑兰根本不给她机会。
这两天她也是憋得不行了。
于是,今天故意把晚饭做晚一点,想让俩人能有机会一块儿说说话,她实在是受不了两个人之间陌生而凝重的气氛了。
“你去找找她吧,俩口子要过一辈子,你俩这样怎么能行?反正我米还没下锅,你去接她回来,我这就去把猪肝炒了,等你们一块儿回来吃。”
沈凌云拧眉想了想,点了点头。
回屋换了一身旧衣服,顺手拿上了自己的军绿色大棉衣就出门了。
大田湾,是一处小地名,其实并不远,就在沿着家门口的大路一直往村子里延伸个二里地的位置。因为有一条河蜿蜒而过,两岸边上都是曲折连绵的大块良田而得名。
虽是田,却是秋收了谷子之后放干了水,种上了小麦和油菜的。
沈凌云一走到大田湾,就看到眼前成片的地里绿油油的。
一片绿色连绵不绝的,那是没有除过草的,绿色若隐若现,黄绿相间的,那是除过草露出了土色的。
姜淑兰就蹲在一片已经除了一半的麦田里,正佝偻着腰低着头,用左手薅着草,旁边有人热闹的闲聊着,却没有人搭理她。
“回家吧。”
当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鞋的时候,姜淑兰听到了沈凌云居高临下的嗓音。
呐呐抬起头,姜淑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而且还来地里,是接她吗?
“你来那么早,走那么晚,队长给你多算工分吗?”
姜淑兰眨了眨眼,“自然是不算的。”
姜淑兰抖了抖手里的杂草,扔进了旁边的竹箢篼里,拍了拍双手,一手把着箢篼,一手扶着膝盖,猛地一起,整个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作势就要倒下去。
“小心!”
沈凌云眼疾手快,急忙一伸手,将她拦腰抱住了。
“哟,凌云来接媳妇了,淑兰,快回家吧。”
“就是,这都到田里来了,该是有多着急啊。”
几个妇女嘻嘻哈哈笑着扛着锄头提着箢篼从他们身边走过,话里话外都是戏谑打趣。
姜淑兰一下子就想到了沈凌云为了证明她的清白,在大家面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脸都快烧起来了。
手一推,人就从沈凌云怀里挣了出来,重新拎起箢篼和小锄头,在前面走了起来。
怀抱一空,沈凌云眉头蹙了蹙,随后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军大衣,大步上前,批到了姜淑兰的肩头上。
姜淑兰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天冷,穿着吧,箢篼给我吧。”
虽然在闹矛盾,可是人家也是好意,姜淑兰总不好拒绝,便把箢篼递了过去。
这么一来,两个人就成了并肩走,姜淑兰只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像是打鼓一样。
这还是他头一次与自己这样并肩走在村子里的路上,以前可从来没有过,就算偶尔一起走路,他也是走在自己的前方,步伐快得她几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还是不肯相信自己,还是嫌弃自己。
哎……
“今天张姐来找我了,你的工资梁姨已经结了,让她给我带了过来,等会儿我就拿给你。”
“嗯,拿不拿都没关系。”
她那几块钱的工资,还抵不过沈凌云一礼拜的,无所谓。
看她神情淡淡的,沈凌云抿了抿唇,再次开口。
“你……你不要担心我,我跟安冉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知道她在你们眼里算是漂亮的,可是她在我眼里就只是个一般朋友而已。你是我的妻子,我会对你永远负责的。”
负责?
沈凌云以为自己的话是能让姜淑兰安心的,却不知道他这么一说,更让姜淑兰觉得恐慌起来。
他对她,仅仅是负责而已?
她只是他的责任,仅此而已?
姜淑兰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她对他如此在意,不管前世今生,可在沈凌云眼里,她却只是一份责任而已。
可是该死的是,她居然还觉得对她只有一份责任心的沈凌云是那样的好,那样的不可取代。
只要一想到他有可能被安冉那个姑娘勾走,她的心就疼得不能自已。
他怎么就是不懂呢?
他那么聪明,怎么就是不明白她的心呢?
“我没有担心。”一股火气,不明不白涌了上来,姜淑兰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