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蒙这回上车了没说话,闭目打盹。因为与明玉闹没意思,骂不过她,又不能动手,老爹出门就已经叮嘱他要敢动手断绝钱粮供给,搞得他很没劲,懒得再闹。明玉看他怪异,奇道:“又打什么坏主意?说吧。不过最好有点技术含量,什么我是你爸二奶之类的话都是别人说烂了的,我听着没感觉。”
小蒙挺懒得说,“我说你是我爸二奶你怎么还跟我讲理?”
“你小心眼里准备冲我做几件事,我先替你说了吧。一件,你想搞臭我,用的办法就是骂我是二奶。一件,你想气死我,用的办法是千方百计捣乱公司捣乱我个人生活。你的目的,一是想公司没人再敢接收你,你从此可以逍遥过日子;二是你想通过整死我替你妈报仇;三是你可以报复你爸。凭你本事,你最多只能想到这些,或许还是我替你想多了。我干吗跟你小屁孩一般见识,你一小屁孩我跟你吵什么,直接找人晚上拖你到郊区打几闷棍才出气呢。我先礼后兵,今天明天还会跟你讲道理,你如果肯听,最好,不肯听,以后我就拿你当不讲道理的人看待,你惹毛我了我会做什么,你想清楚。”
“你敢。你以为我吃素?”
明玉轻蔑地看小蒙一眼:“我有什么不敢?我呢,奉劝你两条,是男人的话,模样先周正了,别总歪脖子歪眼跟汉奸似的。再一条呢,你老大不小了,什么事都自己动脑筋想一想,看合理不合理,别人家放个屁你跟着说香,一点性格都没有,小屁孩一个。男人最给人看不起的就是小,心眼小,心胸小,见识小,行为小,这些都要不得。你可以不工作不生产靠着你爸的财产吃饭,可你不能光长一副男人胚子没男人德性,给人看不起。你现在就很让人看不起,整一个混吃等死的游手好闲人。”
“你还说不跟我吵架,你满嘴都在损我。你还说你不恶毒。”
“那当然,豺狼来了有猎枪,朋友来了有好酒。”
“你什么都有理……”
“那当然,你就是牌子做坏了,有理也没理。明天上班,准点到。你这儿下车,自己招车回家,我不送你。”
“做人不能这样吧,好事做到底,送佛上西天,我不下车,你送我回家。”
“你一不是我亲朋好友,二不是我上司,三不是我看得起的人,我干吗送你?下去,不下就跟我去体育馆,继续做跟屁虫跟我看朋友打篮球去。”
小蒙气愤地道:“我操你。”说完摔车门出去。
明玉将车门锁上,窗户放下一些,缓缓跟着疾走的小蒙,大声道:“你回去好好想想,有没有必要做个像模像样的男人。别总让人瞧不起,一辈子只跟些小瘪三一起混。”说完才把车子开走。
小蒙在后面冲车子挥拳头,呸,我就是男人,还要做什么像模像样的男人,男人生来就是男人。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就一打工的。小蒙打车回家,不理老娘的殷勤,一头扎进自己房间,气死了。可忽然又想起这臭女人好像说是去体育馆看朋友打篮球,他又忍不住冲出去,开上自己车子去找茬。
看不见小蒙了明玉才开始生气,可有什么办法?早在答应老蒙接下这烫手山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得受几场好气。但想到自己是老蒙一手带岀来,老蒙儿子不成器,她怎么也得援一把手,帮忙带岀老蒙的儿子。成不成慢说,起码她得努力一次,尝试一次,也算是对老蒙带岀她的报答吧。老蒙待她如自己孩子,她得拿小蒙当弟弟教诲。
市体育馆里的篮球馆外面,有三副篮球架,大概是因为国庆长假,打球的人不少。灯光明晃晃地照着铁丝网围起来的场地,明玉在外面的黑暗中很容易就找到石天冬。石天冬穿着白背心黑短裤,在球友中间并不显得高,但显得黑。他看来在享受篮球,他和同伴们一起快乐地玩街头篮球,玩灵活过人,玩空中飞人,一只球在他大手掌里像是说粘就粘住,说放就放开,还有投篮时候,他总喜欢狠狠扣下去,人跟大猩猩似的挂在篮圈晃几下。明玉虽然没有走近,可想象得岀,石天冬一定是露着两颗虎牙笑得快乐。他真是会创造机会快乐的人。
长假海岛之游,令明玉看出石天冬是个与苏家三个男人全然不同的人,完全不同于父亲的怯懦自私、明哲的阴柔迂腐、苏明成的无赖惫懒。石天冬也有别于柳青,没有柳青的精明,当然更没有柳青的帅气,但石天冬有宽阔的胸怀,更有,对她的专一感情。明玉已经感觉她越来越喜欢有石天冬的陪伴,越来越想听到石天冬的爽朗笑声,她觉得,那应该是恋爱的感觉。但,就是石天冬了吗?明玉却举棋不定。想到家庭之可怕,想到未来之漫长,明玉实在不敢做出选择。
戒烟不易,明玉终于还是摸岀老蒙扔给她的一支熊猫点燃,打开车窗悠闲地看石天冬玩篮球。想不出的事她就不想了,此刻就单纯看看石天冬,香烟也是有一口没一口,任它在车窗外明灭。可没想到,忽然有谁抽去了她手指间的香烟。她心头一紧,全身肌肉绷紧,却又听车后“嘣”的一声,她这么重的车子也晃了几晃,显然是有人大力踢车,她本能地升上车窗,却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熟悉身影,不是小蒙是谁?
她气得很想冲出车门拎了小蒙批耳光,可只能隐忍。她又降下车窗,竭力以平静声音跟小蒙说话:“阴魂不散啊,怎么又来了?”
小蒙一声口哨,“嚯,我就说你没人要。你这种人谁敢要,你孤单死了只好跑这儿偷看男人,而且还是流着口水偷看,连车都不敢下,怕人看见你这头女·色狼。嚯,色狼,偷看男人,嚯,看中哪个肌肉男?我替你拉皮条。”
明玉哭笑不得,又点燃一支香烟,眼睛只管悠闲地看场中的石天冬,嘴里吐出一个烟圈才与小蒙说话:“你看,左边那个场子,白背心黑裤子的那个,挺黑的,看见没有?你有种把刚才的话跟他一字不差重复一遍。”
“他谁?噢,苏某某你不会贪我爸的财,贪这位兄弟的色?你真狠角色啊。”
明玉镇定自若:“这句话你也一字不漏告诉他。”
小蒙看看场里的石天冬,不敢去,知道不是那个人拳头的对手,而他更相信,苏明玉这样子正常跟他说话的时候,背后肯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说不定就是要他自己送上门去挨那大汉的揍。可他怎么就此认输,依然嘴上不干不净:“人说缺啥补啥,你这排骨精看上人家肌肉男?说你色你还不认,做人不能假惺惺。给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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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扔一支烟给小蒙,看看手表,道:“快十点,你再不去他们该散了。要不给你一个借口,我车后有一箱水,你端去给他们喝。”
“你凭啥支使我?女·色狼。”
“凭等会儿跟那人吃好吃的消夜,笨。食色,性也,知不知道。”明玉跟小蒙说说话,就不生气了。见石天冬那边场上果然开始收拾着回家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找上门去,跟石天冬说几句话。小蒙见此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咦,排骨精找男朋友?奇闻大事啊,非第一个知道不可。他再不记得捣乱,跟屁虫似的跟了过去。
明玉走过去与那些充当拉拉队的已经见过一次面的女眷们招呼。有人指着小蒙问:“你弟弟?不说早来一会儿,大家一起玩。”
“这种贼眉鼠眼的哪是我弟弟,跟屁虫。”说着对后面跟来的小蒙道,“小蒙,这些都是你哥哥姐姐。嗯,那个是你石大哥。”
石天冬过来,看见明玉大为开心,两只眼睛哪里还能看到小蒙,只眉开眼笑对着明玉,两人小声说话。小蒙一边儿瞅着,心说苏某某好像还真与那个黑脸肌肉男有一腿的样子,重大新闻啊。那么看来,难道她真的不是爹的二奶了?应该不是。看来是个女·色狼。
明玉与石天冬说了好几句今天婚宴之类的事,才长手一把拎了小蒙衣襟,扯到面前给石天冬介绍:“喏,我们蒙总儿子,缺管教的,以后你见面就教训,一点不用客气。”
石天冬怕明玉吃这种天不怕地不怕小衙内的亏,伸手拉开明玉的手,却将自己手中篮球扔给小蒙,笑道:“小蒙,帮我拿着,我擦把汗。”
小蒙以为石天冬帮他,又挺吃石天冬男人的那一套,心甘情愿地帮石天冬拿着球,可嘴里依然不干不净使劲吆喝:“石大哥,你擦汗得转个身,别让有些女·色狼得逞。女·色狼刚刚流着口水偷看你半天啦。”
明玉一个人面对小蒙时候还行,这会儿大家都听着,她就尴尬了,看到大伙儿都笑,正想自嘲一句解围,旁边石天冬已经扇了小蒙一个后脑勺,道:“吃什么醋,她不看我看谁?看你?再练个三年吧。”
小蒙偷鸡不着,又不敢在大手大脚的石天冬面前说“奸夫淫妇”,只好忍气吞声。明玉看着心说,这小子也有吃瘪时候,看来对这小子的教育,武斗比文斗有效。
一队人离开体育馆就去消夜,又是一桌十几个人,大家吃得热闹。小蒙人来疯,说话喝酒拍桌打凳的,拉着人拼酒,猜拳,挨罚,起哄,样样都积极,还硬不要aa,非要由他来请客。众人都是侧目,明玉就说不要理这小子。石天冬实在看不下去,不得不出手扯住小蒙领子把他拎回来坐在身边,一只大掌牢牢镇压住小蒙。小蒙这才安静。小蒙只要不能动手动脚,他一张嘴就得挨明玉一顿好训,他想反唇相讥,却有石天冬的手掌落在他肩上,只得小规模地不三不四。
碍于那么多朋友在,石天冬虽然讨厌小蒙当着他的面毁谤明玉,可见到明玉不出声,他也不主动。但等席终人散,大家各自取车回家,他才找到小蒙,一把搭住小蒙肩膀,拉到明玉面前,一点不客气地道:“你向小苏道歉。”
“干吗?”小蒙吃惊,明玉也吃惊,一齐看向石天冬。尤其是小蒙,本来还挺仰慕高大壮实的石天冬,这下给兜头浇了盆冷水。
“你一晚上不三不四,满嘴跑马,你说你爸我不管,你毁谤小苏我不干,你向小苏道歉。”
“我不道歉,她自找的,她自己明白。”小蒙知道自己不是石天冬对手,见石天冬两手已经全部施压,他索性将自己的两手插到裤兜,一脸不反抗随便你打的样子。
明玉惊讶地看着石天冬,没想到他替她出头,心里又喜欢又好笑,她其实又不在乎跟小蒙斗嘴。见小蒙双肩好像承受大力的样子,忙上前去掰石天冬的手臂,“哎,你放手,小蒙还孩子呢,别跟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