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当时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只不过它不是被动“答应”,而是主动“委托”贺灵川去拿回仙蜕。
它是委托人,嘿嘿。
“等他召唤我过去时,我才发现墟山大阵已经破了。那既然去都去了,遗蜕也拿到了,我有什么道理不逃命,对吧?”
玉则成冷笑,这蛛妖得了便宜还卖乖,还要说自己上了贼船下不去?不愧是活了几千年的大妖,脸皮比城墙都厚。
他不知道朱二娘是如实述说自己的心态,除了“取回遗蜕”是它对贺灵川提出的要求,充满了主观能动性。
贺灵川截口:“那么你多少能提供一些线索吧?”
“线索?嗯——”朱二娘认真想了想,“激活蛛蜕后,我才被唤醒的,所以我不清楚他之前做过什么;但是这人修为很强,在之后的行动中,岨炬对他可是相当地……恭敬,他让岨炬砸摘星楼,岨炬就砸摘星楼,他让岨炬送我们出去墟山地界,岨炬就把我们送出去了。”
它又补充:“对了,逃避青阳国师和百战天追捕过程中,他用出过元力,相当纯厚的元力!”
最后一句话,它加重音,但玉则成脸色波澜不惊,毫不意外。
虽说他不在当日的追逃现场,事后也无权翻阅青阳国师的口供,但灵虚城随后掀起的官场地震,他在前线都有耳闻呢。
那可是好一场腥风血雨,理由就是抢夺天宫宝物的人,身具元力,还是相当纯厚的元力。
那只有灵虚城的高官武将!
他下意识看了贺灵川一眼。是啊,如果牵涉到元力,朱二娘的同伴就不可能是这赤鄢特使。
“那人用的是什么武器?”
“刀和分水刺。”
这两样都是常见的武器,玉则成和侍卫的腰间都佩刀。
贺灵川插话:“个头和年纪呢?”
“个头——”朱二娘恶狠狠打量他,“跟你差不多,年纪听不出来。”
这小子入戏了是吧?还盘问起它来了?
贺灵川干笑:“这话可不兴说。”
二娘生气了啊。
玉则成:“你没见到天宫秘宝被谁拿走么?”
“我亲眼见到摘星楼的神龛掉进岩浆里了。”不仅亲眼见到,甚至就是它用蛛丝把神龛扯进岩浆里的,“之后,没再见到。”
所以天宫秘宝到底是岨炬拿走的,还是“神秘人”拿走的,它没有亲见就不能确定哦。
这是实话,大实话。
蛛妖姐妹花事后复盘这次战斗,也很好奇那件宝物的最终下落。
当然,它们相信宝物最后落在了贺灵川手里。这小子奸似鬼,没好处的事情怎么会干?
“所以说,你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线索?”玉则成总结,“朱二娘,机会难得,我奉劝你再好好想一想。”
“不然呢?”朱二娘粗声道,“这一年多来,我时常回想当时战斗,能提供的也就这么多了。那人筹备多时,计划周密,哪会露什么破绽给我?”
反正它一口咬定“不知道”三个字。
姓玉的还给它画饼,还说往罪能一笔勾销、能封它当个领主?啊呸,小小校尉也敢夸下这等海口,天榜第二是闹着玩儿的吗?真以为老娘靠吃饼就能活到现在?
朱二娘想得很清楚,遗蜕是被贝迦抢走的,自己再夺回来,道理上不亏,但贝迦真是讲道理的主儿么?大闹天宫这件事,本质是把对方的脸踩在地上来回摩擦,贺灵川和它这对榜一榜二,必然要承受天神与妖帝的怒火,一个都跑不了!
除非它拿你没办法,比如天生反骨的岨炬。
“啊对了,当时你们天宫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还有岨炬也在现场,它事后不是又归服天宫了吗,怎么没给你们交待线索?”
“……”
玉则成本人一直在前线打仗,不曾亲历天宫事变,更不晓得灵虚城、天宫和岨炬之间到底是怎么交涉的。
但他明白,如果岨炬交代出来的线索有用,贝迦还用这么辛辛苦苦追索朱二娘吗?
如果岨炬都交不出有用的线索,说明幕后人异常谨慎。朱二娘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奇怪吗?
朱二娘紧接着就道:“显然他是你们灵虚城的大人物,你们应该反求诸己,找我又有何用?”
“你留在这里,只会令贺岛主为难。”玉则成挑眉,“随我回贝迦吧,保你性命无虞。”
朱二娘哈哈大笑:“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你这话,骗三岁小孩都骗不着。”
“言尽于此,你想找我麻烦就来试试,看这回还能不能逃出我的天罗地网!”说完,它转身就走。
“二娘,二娘留步!”任贺灵川怎么喊,它也不回头。
玉则成手按刀柄,目光闪烁,似是犹疑难断。
贺灵川怀中的摄魂镜道:“哦?这家伙想动手咩?你小心他暴起伤人。”
裘虎也感知危险,踏前一步,横在玉则成与贺灵川之间。
见状,玉则成他终究没有拔刀,也没有喝停。
岸边泊着一艘大船,朱二娘登上去,船只就离岸驶向深水。
见面任务完成,它回盘丝岛了。
贺灵川叹了口气,一脸无奈望向玉则成:“玉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玉则成面无表情,目光从朱二娘所乘大船,移到了贺灵川身上,再移到瞪视自己的裘虎身上:
“奈何朱二娘不肯替你着想,这件事又回到原点了。”
“我这里入住的妖怪和难民不少,都为避世而来,也得过我的承诺。我要是驱逐了朱二娘,其他人要如何看我?”贺灵川苦笑,“玉先生,人无信则不立啊。”
为上者,最重信诺。
这一点,玉则成当然知道。他目光闪动两下,并不追问,而是道:
“看来,我可能要在这儿多叨扰几天了。”
既然朱二娘在这里,他也留下来不走了。
“哦?欢迎之至。”贺灵川笑道,“不过我还有事处理,晚间再来找玉先生喝酒。”
他当然知道,玉则成不是留下来度假观光的。
从现在开始,对方划出来的招数,自己都得硬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