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吴两人联手,先前已经暗算过他一次了!
吴绍仪突袭仙灵村,裴新勇打击哨子岩,受损的都是他卢耀的人马。谁说裴新勇不能再故伎重施一次?
裴、吴两人要是重新合作,就意味着迷雾拦不住裴新勇了。唯一在这里吃瘪受困的,只有他卢耀一方而已!
裴新勇在明、吴绍仪在暗,人手加起来破两千众,他手下不过四五百,还多半都是降军,怎能同时应付这两人的进攻?
不好!从何时起,他竟然身陷危机而不自知?
卢耀越想,心越是沉入谷底,怒火却在飞快聚积。
身陷绝境又怎样,他会坐以待毙吗?这两人耍他不止一次了。就算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自己这里,裴吴两人想对付他,那可一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面无表情,裴新勇却注意到他下颌肌肉紧缩,显然是在狠狠咬牙。
明明紫貂都在树上停留,裴新勇相信卢耀一定看清楚了,却欲问又止。也就是说,卢耀很可能已经知道吴绍仪还活着。
既如此,他还来找自己,奉自己为主帅,还非要追赶前面的官兵不可。为什么?
因为他裴新勇一旦知道吴绍仪还活着,很可能重新倒向旧盟友,共同围剿卢耀。所以,这姓卢的抓紧时间贴上来,打算先下手为强?
只要裴新勇身死,裴军无首,威胁性大减。此时卢耀再转身对付吴绍仪,也不是没有胜算。毕竟吴绍仪与鳄神恶斗一场,没死也重伤了吧?
若说卢耀想要死中求活,大概也只剩这么一个办法了。
对了,严格来说,卢耀在这一程山路上并不是孤立无援。
想到这里,裴新勇就叹了口气:“现在怎办?你的红隼飞不起来了吧?”
“翅膀废了。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了,对方仓促布阵,应该持续不了很久,再过一会儿雾就散了吧?”卢耀气唬唬,“我怎觉得,方才你前方的雾里好像站着个人?”
“木桩。”裴新勇不动声色,“对了,官兵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穷追不舍?”
“那姓贺的狗官算计我!”卢耀眼里透出恨意,将贺淳华如何离间三军、阻挠会师的伎俩说了,而后道,“你和吴绍仪都中了他的诡计!”
“照这般说来,你和他在村子里把酒吃鱼,是缓兵之计?”
“不错!给你们通风报讯的人,必定也是他派出来的。”卢耀冷笑,“我们窝里斗,正中他下怀。”
“他才三百人,还带着妇孺,你应付不来么?”裴新勇沉吟,“当时你在哨子岩不也有七百人?”加起来快一千了。
“我想留着他,给我们祭旗!”这是卢耀整套说法里面最大的漏洞,他自己也知道,却只能嘴硬。难道说,我怕自己实力受损,会师时争不过你这两个狗养的?
“不信?”卢耀冷冷道,“否则现在官兵为什么逃跑?”
话音刚落,后头传来两声惨叫。
裴、卢合军,人数超过两千,这里又是狭窄的山路,队伍因此拖得很长。
浓雾遮天,站在他们的角度根本看不见队伍末端的景象。
两人本就是全神戒备,这两声惨呼直接绷断了他们心头最后一根弦。卢耀厉声道:“怎么回事?”
后方大喊:“将军,我们有两个兄弟中箭!”
突然又有四五人大声惨呼。
队伍大乱,众人拔刀。身处迷雾之中,都不知道敌人从哪攻来,光是这样暗挫挫地放冷箭,已让群贼人人自危,环首相顾。
卢耀也大吼:“有蹊跷,戒备!”
“列阵!”裴新勇皱眉回身。在这么窄的山路上,战阵根本用不出来。
哪知他刚转身,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抹寒冽,冲自己脖颈而来。
那逼人的杀气,激得他后颈寒毛炸开。
“当”一声金属交鸣,千钧一发之际,他抬起手中页锤挡下了这一击。
骑在马上时,他用得最趁手的武器就是页锤。
当然裴新勇也看出,噼出这一记暗斧的人,正是身边的卢耀!
卢耀刚刚发难,他身边三个手下同时暴起,直扑裴新勇身后的亲卫。此时队伍末端的惨叫刚起,众人注意力都放在队伍后方,哪料到死神就在身边?
裴新勇的两个亲卫,一个被斩首而亡,死得干脆,另一个从后腰上被捅一记棱刺,敌人拔刺时将他的肠子也一起钩了出来。
第三人则趁裴新勇与卢耀交手跃起,双手抓着狼牙棒,对准他脑袋自上而下就是一记闷棍!
这要是砸中了,裴新勇会被一击爆头。
幸好没有如果,裴新勇右手拦下卢耀偷袭,头也不回,左手页锤一击斜击,把狼牙棒给拨了开去,再顺势回撩,将这名穿着护心甲的悍匪砸得胸骨断裂,心肺内伤,横飞两丈开外。
狼牙棒名气大,但页锤也不输它。这两种武器都是钝兵,以强横的力道伤人。页锤的锤头还分有六棱,彷佛翻开的书页,砸在人身时破坏力集于一“页”,致对手骨断筋裂、内伤而死都是常事。
这玩意儿通常成对出现。等裴新勇干掉身后的狼牙棒后,他的手下也反应过来,要冲上来护主。
两支和平共处了一个多时辰的队伍,突然间兵戎相见。
两大将军斗在一起,裴新勇冷笑:“你暗算完吴绍仪,忍不住又出手吗?”
卢耀全力搏杀,一声不吭。
既已撕破脸了,他就要在最短时间内杀掉裴新勇,打散裴军,这才有余力对付接下来的危机!
……
山路上乱成了一锅粥,到底是捉对儿厮杀的悍匪。贺灵川和连登拖着两匹马悄悄后退。
幸好有浓雾掩护,退几步就消失在别人视野中。
方才他俩射完箭后又模彷两声惨叫,现场一下就乱了。
贺灵川要的就是这效果,浑水才能摸鱼,不,摸马,于是低头熘进战场,拣了死人的马就往外跑。
这就是俗称的兵慌马乱,马丢了都没人知道。
斗殴的人群中经常有来历不明的投掷物,贺灵川二人小心拉开距离,才飞身上马,顺着山路去追官兵。
两人的力量在这里太渺小,他们需要援军。
对于有元力护身的贺灵川来说,识路根本不是问题。很快,迷雾就被他们甩在身后。
眼前是青天白日、举目百里的好天气。
孰料奔行不到二里,前方居然有马蹄声起,人数甚众,并且还是迎面而来。
贺灵川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难道?
再有几息,前方队伍转过山坳,露出了真容:
军中一杆旗子迎风招展,上面是偌大的“鹤”字。
鹤?
贺灵川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老爹写信去求援的鹤北折冲府。
这支队伍也没料到拐角遇到人,前面数骑一个急刹,忽然有人大叫:“大少爷!”
贺灵川听到这个熟悉的破音一怔,定睛看去,居然是毛桃!
“大少爷!”又有几骑排众而出,是曾飞熊、赵清河带着策应军的一众老面孔,个个欣喜若狂,“您活着,您活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赵清河叹道:“大人说得无错,您果然是福将!”
两名将领靠近,曾飞熊给贺灵川介绍道:“鹤北折冲府接讯即派军赴援,正好与我们路上相遇。贺大人即指派我们策应军前来协同杀敌。这位是赵都尉,这位是李校尉!”
贺灵川当即向两将见礼,见他们身后的折冲府军声势浩大,看起来至少有七八百人;而策应军也有近二百人跟来,显然贺淳华知道自己安全之后,就想转逃为攻。
连登急不可待,连咳了好几声:“贺少爷,正事要紧!”
“是了,正事!”贺灵川勐地醒悟过来,“两位大人,残害仙灵村平民、又害我坠崖的卢贼,此刻就在后方迷雾当中,跟裴新勇打了起来!我们不如去拣个便宜?”
拣便宜、摘桃子,这样的美事哪有人不喜欢?赵都尉和李校尉一脸肃然:“正要征讨这帮逆贼,走!”
路上,贺灵川向众人简要解说迷雾中的见闻,并且介绍了连登:“这位是吴绍仪手下,吴绍仪愿意归顺王廷,与我们并肩作战。”
官兵一千人,雄纠纠赶赴迷雾战场。
二里山路转眼就过,前方又是迷雾笼罩的山地。
前方就是乱战区,他们都能听见金铁交鸣。
众人互视一眼,拔出随身武器,刻意放慢了脚步。
……
刚化解卢耀的偷袭,裴新勇就觉得不妙。
对方人马以有心算无心,第一时间袭杀他的手下,因此裴新勇身边原本有二十多名亲卫,十几息后就只剩下六、七人了。
好在这六七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硬是扛过了对方疾风暴雨般的进攻。
裴新勇的大军有一千余人,居然硬生生被卢军隔开,无法救援。
眼下的局面,就变成了裴新勇等七八人收缩成团,抵御卢耀的进攻。而卢耀的人马之外,才是裴新勇的军队。
裴军虽然拼命进攻,想将主子救出,可碍于狭窄地形,始终形不成有效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