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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主任简单盘问了下方怡,这时姜国瑞也回来了,他向钱主任汇报了他了结的情况,美院和音乐学院都证明了方怡和庄静怡的身份,他们也在纳闷方怡和庄静怡怎么还没回去报道,让他通知方怡和庄静怡尽快回去报道。
钱主任心中再无疑惑,拿笔刷刷写下纸证明,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方怡,方怡还不肯非要让姜国瑞也签名,姜国瑞无奈只得签上自己的名字。钱主任又交代让姜国瑞陪同周医生一块去医院,然后便走了。等他一走,楚明秋感到屋里的空气稍稍轻松了些,姜国瑞居然坐到邓军床头。
“主任刚才说了,我和周医生送她去医院,小江,小苏,你们先回去吧。”
小苏和小江迟疑下点头答应,两人一块离开房间,姜国瑞又对楚明秋说:“小朋友,你也回去吧。”
楚明秋摇摇头:“我来是看我老师的,她这样我可不敢走,对了,叔叔,你们去中医院吧,我认识那的高庆教授,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床位。”
“你认识高庆教授?”周医生显然有些意外,楚明秋笑了笑说:“我是他的学生,更高教授学医两年了,现在每周还要去医院两个半天。周叔叔,这邓…。,军,邓军,情况其实是很危险的,从脉象上看,她不但严重营养不良,而且肾脏,肝部,心脏,都有问题,其中肾的可能最大,她现在先要固本,而后才能治病。”
“你是高教授的学生?”周医生有些不信,姜国瑞则显然不知道高庆是什么人,他的神情很是迷惑不解,周医生向他解释说:“高教授是燕京名医,成名几十年了,兼通中西医,据说还给中央领导看过病。”
此话一说,姜国瑞看楚明秋的眼神立刻不同了,楚明秋微微皱眉:“我不知道,老师没说过,不能瞎说。”
其实,楚明秋是知道的,有一次他偶然看见高庆的一张通行证,上面标注的居然是中南海通行证,高庆告诉过他,但又叮嘱他不能往外讲,这是绝密。
中央领导健康小组是个绝密小组,这个小组的成员平时并不集中在一起工作,而是分散在各个医学院和医院中,只有在中央领导生病时才召集会诊。这个小组成员名单是绝密,每次召集也是单独召集,讨论病情也只能在规定的地方讨论,诊断结果也不准外泄。他们单位的直属领导并不清楚,象中医学院的领导就只知道高庆给中央领导看过病,并不清楚他是这个小组的成员,所以才有高庆被定为右派,上级给划去,他们学校的领导向上级作检讨的乌龙。
姜国瑞显然要比周医生懂得多些,他立刻插话道:“对,对,小朋友说得对,咱们不能瞎说。既然小朋友认识高教授,那我们便去中医院吧。”
楚明秋自然不会反对,不过邓军与他关系不大,他要关心的只是坠入凡尘的神仙姐姐,他眼珠一转便问:“叔叔,上面对这些从北大荒回来的右派准备怎么处理?”
姜国瑞看了楚明秋一眼,心说这小子在敲竹杠,他微微摇头:“嗯,其实这不是秘密,每个回来报道的组织上都要向他们宣布,首先他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写思想汇报,主要是他们在北大荒的改造总结和对自己错误的认识。
而后,组织上会根据他们的思想汇报和北大荒转回来的材料,对他们进行甄别。甄别鉴定好的便摘帽,稍差的,改为在本单位监督劳动。若改造不好的,那就要加强改造。”
加强改造,楚明秋在心里默默重复一遍,对面的方怡神情冷漠,加强改造,可能是逮捕的另一种说法。
楼下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姜国瑞伸出窗外看了眼,回过头来便告诉他们车到了,楚明秋扶起庄静怡,姜国瑞和周医生扶起邓军,方怡看着乱七八糟的行李傻眼了。
“小秋,你来拿这些行李,我去扶她。”方怡说着便从楚明秋手里接过庄静怡,楚明秋愣愣的看着她,又看看地上的行李,摇摇头,他没有去拿行李,而是到走廊上叫住两个路过的女生,天真无邪的请她们帮忙。
于是,两个女生提着箱子和棉被走在前面,楚明秋提着个箱子走在后面,就这样施施然下来了,让等在楼下的方怡哭笑不得。
下楼之后,楚明秋看见楚眉胡振芳和郭兰正在王熟地身边,王熟地是第二次到地院,上次还是四年前送楚眉来上学。
楚明秋将行李放在王熟地车上,让他先拉回楚府,楚眉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接老师到家里住。”楚明秋没瞒她,坦率的说出他的打算。
“你,”楚眉已经想到了,她有些着急了:“我就知道你想这样,可你想过没有,这样,这样影响不好!”
“有什么影响!眉子,就算有影响也是我这个小叔的,没你什么事。”楚明秋耐心的解释道:“老师现在身体虚弱,她到学校后,情况不会根本好转,我打算给她调养下再去学校。”
“小叔!你可要想好!”楚眉很是着急,楚明秋平静的看着她:“眉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事与你无关,有也是我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眉非常无奈,胡振芳惊讶的看着楚眉和楚明秋,显然她听到他们的谈话了,吉普车发动起来,楚明秋连忙跑过去,挤进车里。
“眉子。”胡振芳不知该说什么,楚眉叹口气先对王熟地说:“王叔,路上小心点,路滑。”
“没事,你就放心吧。”王熟地说完后小心的看看楚眉,迟疑下又小心的说:“眉子,别跟小秋犟嘴,这段时间他心情不好。”
“哦,他怎么了?爷爷骂他了?”楚眉有点意外,王熟地摇摇头:“不是,我不知道。”
王熟地拉着行李走了,楚眉望着他的背影发愣,胡振芳问她怎么啦,楚眉茫然的没有回答。此刻楚眉心里乱极了,心里在反复思考,若庄静怡住进楚府会产生那些影响,特别是对她产生那些影响。
庄静怡若不到地院来,那影响不到她,可她不但来了,还把王熟地和楚明秋给招来了,将来学校若知道她住进楚府,组织上会怎么看她?会不会影响她入党?
楚眉在心里反复衡量,她感到必须将自己从这事中摘出来,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她必须冒一次险。
楚眉很果断想到便作,她立刻起草了个倡议书,她在倡议书中提出,放弃寒假,下乡支援整风整社,过一个革命的春节。
“……,同学们,伟大领袖m主席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在这个火红的岁月,我们更应该积极投身社会主义建设中,我提议放弃回家过节,组成地院下乡自愿小组,到农村去,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整风整社运动……”
郭兰边看边念,楚眉写完,她也念完,在楚眉在最后署名后,郭兰几乎是抢过毛笔就在后面落上自己的名字。
“眉子,非要这样吗?”胡振芳有些担心,自从反右反右倾后,学校还没人敢贴这样的大字报,楚眉这无疑冒了很大风险。
“我觉着没什么!”楚眉语气坚定,心里却也忐忑不安,刚与韩副书记谈了,回头便贴出这样的大字报,韩副书记会怎么想?会不会有意见,这让她没有把握,至于内容,她倒不觉着有什么问题。
“我看也没什么,你要担心便不署名,眉子,我们贴出去!”郭兰很爽快,从抽屉里翻出浆糊便要去拿,胡振芳没让她动,而是再读了遍大字报,又想了下,还是在后面签上她的名字。
这张大字报如在地质学院投下一枚重磅炸弹,贴出去不久,大字报前便围上一大群同学,同学们先是议论纷纷,有些认为应该服从学校安排,有些则表示支持。很快,楚眉郭兰胡振芳的名字后面便签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到中医院时,中医院已经下班,门诊已经关门,楚明秋让姜国瑞照顾邓军,让周医生去排队挂急诊,他自己一溜烟的跑去找到高庆,他知道高庆很少正常下班,一般要晚上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果然让他在住院部找到。
“怎么才送来!”高庆只看了眼邓军便不由生气起来,周医生连忙在旁边低声解释,高庆伸手给邓军摸脉,又看了看她的浮肿状况,然后吩咐给她验血作化验,周医生要扶邓军起床,被高庆阻止。
“从现在开始,她不能下床,先给她挂瓶葡萄糖,还有,维生素a。”高庆不急不躁的下医嘱,护士在旁边记下,周医生心里打个寒颤,这就不准下床了,在医院只有高危病人才不准下床。
“你们学校得派人来看顾,我们医院人手不足。”高庆又补充了句,然后走到庄静怡身边,伸手给她搭脉,姜国瑞连忙解释:“高教授,她没挂号。”
高庆稍稍楞了,皱眉呵斥道:“怎么不挂号?立刻去挂。”
“老师,老师,”楚明秋也连忙劝解:“她们情况要好点,她们不是地质学院的。”
“情况好点!”高庆瞪着楚明秋厉声呵斥:“你跟着六爷学了几年,跟我学了两年,你就学了个情况好点!这几年时间,你就学成这样!”
急诊室里的医生护士都惊呆,高庆在中医学院是有名的不动如山,好些人在医院七八年了,从未见过,甚至听说过高庆发火,可今天他们看到了,楚明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敢再吱声。
“按照楚家的规矩,你学医有五年才能到我这来,我教了你两年,七年,你就学成这样,我是怎么对你讲的,医者,父母心,来医院的,只有病人,没有其他!”
楚明秋规规矩矩不敢分辩:“老师,她们的脉我刚才都摸过,庄老师的脉象微弱,但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另外,她应该还有严重的妇科病,断经,心脉肝脉弱而不滑,因是身体虚弱导致。”
姜国瑞见楚明秋的这几句话一说,高庆的神情明显缓解下来,楚明秋又接着说:“方怡的脉象更好点,但她也很虚弱,但同样有严重的妇科病,肝脉时断时续,怀疑肝部有问题,要进一步检查。老师,我的诊断不知对不对?”
这几句说完后,几乎所有人都看到高庆的怒气消失了,可随即他们的心又提起来了,高庆的眉头皱起来了。
“燕京几百年了,楚家药房向来遵循医家信条,治病救人,在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没有其他,听清楚了吗?”
“是,老师,学生不敢须臾忘怀。”楚明秋说着看看周围:“老师,庄老师是音乐学院的,方怡是美术学院的,而这两位同志是地质学院的。庄老师和方怡从北大荒回来,还没回学校报道,她们要住院的话,必须得到她们学校的同意。”
高庆稍稍迟疑便对姜国瑞说:“请你们通知她们学校,让她们学校派人来。”
也不等姜国瑞的回答便问方怡:“你以前是不是浮肿过?”
方怡点点头:“去年十月肿过一次,当时肿到肚子,”方怡回忆着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划了下,高庆又问:“是什么时候断经的?”
方怡有些窘迫的看了眼高庆,又看了眼姜国瑞和周医生,高庆皱眉说:“这里是医院,你不告诉我,怎么确定你的病情?”
“去年十一月。”方怡小声答道。
高庆轻轻叹口气让方怡躺到床上去给她检查了一番,楚明秋抹了汗水,将姜国瑞和周医生拉到外面,让他们赶紧通知庄静怡和方怡的学校,让他们尽快派人来。
姜国瑞迟疑下还是去了,周医生等他走远了才问:“高教授这样厉害?”
楚明秋哭丧着脸:“我今天是撞枪口上了,老师就这样,其他事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事上没商量,一点都不能含糊,唉,这下麻烦了。”
“怎么?还没完?”周医生连忙问,他觉着训也训了,还要怎么样。
“那就这么简单,”楚明秋神情沮丧的看着急诊室的门:“希望我刚才没断错,这要错了就更麻烦了。”
“哦?”周医生还有些好奇,楚明秋叹口气:“我这么大点,又不是考进来的,老师要觉着我在给病人看病时三心二意,开除门墙也不是不可能。”
周医生倒吸口凉气,楚明秋又哭丧着脸说:“就算老师不开除我,那也够呛,以后的日子就难受了。”
看着楚明秋一脸丧气,周医生同情的叹口气,他是燕京医科大学毕业的,知道医学院很多老教授的性子,在他们看来只要涉及到病,一切都要小心谨慎,都要慎重,若他们发现你三心二意,掉以轻心,你的日子便难过了,无论是作业还是试验,都会受到他们的特殊关照。
两个人说着便出来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门诊的走廊上人迹稀少,几盏昏黄的灯光下,走廊显得有些阴森,中医院的建筑非常传统,以前他只是在电影里看到过这样的医院格局,挂号取药都在大厅里,急诊室便在大厅左侧的底部。
这个时代绝对不会出现将病人推出医院的事,只是没钱依旧拿不到药,楚明秋给方怡和庄静怡挂了急诊,又去药房交钱,本来周医生要掏钱,让楚明秋给拦住了。
“周医生,我有个有钱的老爸,给了我不少钱,比你多多了。”
楚明秋的自嘲很赢得周医生的好感,他没有坚持,在挂号大厅的公共电话处,姜国瑞正打电话,周医生连忙过去,姜国瑞气哼哼的冲着话筒吼了一句,不等对方说什么,便挂断电话。
“怎么啦?他们来人吗?”周医生小心的问道,姜国瑞脸色很不好看:“不知道,他们说下班了,找不到领导,哼,领导家里都有电话,打个电话有什么难的!”
说着他又拨通电话局总机查问音乐学院的号码,也幸亏他在学校党委工作,现在学校的部门设置都一样,他知道该找那个部门,该找谁,要换一个人,就算拿到电话号码,也不知道该找谁。
“怎么?他们不肯来人?”楚明秋挂号之后又去交了预付款后过来问道,姜国瑞点点头,楚明秋笑了下:“姜叔叔,我看你不要着急,今晚不来,明天必来,通知他们一声就行了。”
姜国瑞目光顿时亮了,刚才他太着急了,是呀,人是他们的人,与他,与地院有什么关系,通知到了就行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安定下来了。
“有件事你可得想好,”楚明秋又说:“邓军这个样子,恐怕你们要派个人来端屎端尿。”
“他们医院没护士吗?”姜国瑞皱眉问道,这倒真是个问题,谁愿意来干这事呀,更何况伺候的还是个右派。
楚明秋耸耸肩:“这个我倒知道,医院组织了下乡医疗队,抽调了一批医生和护士下乡,医院人手紧张。”
这个时代可没有护工,更没有前世那种满医院都有的“进城护工”,照顾病人的都是病人家属或特护护士,可特护护士是特护病房的护士,而要进特护病房必须要一定级别,级别不够,说破大天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