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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随手拨了个和弦,将吉它从肩上取下来,放在旁边,然后蹲下逗了几下吉吉,然后才站起来。楚明秋总觉着小八有些阴郁,甚至和他和勇子在一起时也很少露出笑容。可楚明秋也发现了他的另一面,他很聪明,就像上次让娟子辞职那样,娟子还不明白,小八便清楚了,还有其他一些事情,都能证明这点,可楚明秋总对他有些担心。
娟子回家了,楚明秋和小八水生依旧在琴房里聊天,楚明秋决定和水生聊聊。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招呼水生,让他将门口的那个花盆抬进来,水生有些纳闷,不知他要抬这花盆作什么,那花盆在那挺好,花开得挺盛。
水生还是去抬花盆,花盆很重,他抬不动,小八见状便要去帮忙,楚明秋一把拉住他,冲他摇摇头,小八心知有异,便没有动,看着楚明秋想作什么。
水生搬不动了,将花盆放在台阶,坐在地上猛烈喘气,楚明秋这才慢慢走过去,伸手示意,和水生一块抬,俩人合力将花盆抬进屋里。
“两个人抬是不是要轻松点?”
放下花盆后,楚明秋拍着手笑着问水生,水生依旧纳闷看着花盆说:“那当然,两个人嘛,搬进来作什么?放这屋里?”
“嗯,”楚明秋话锋一转:“两个人抬比一个扛要轻松,就像生活一样,一个人扛起生活的全部重担,非常艰难,两个人一块抬,两个人都很轻松,这就是一个家。”
水生的脸色刷地白了,小八眼光一亮,明白的点点头,楚明秋没让水生思考便接着说:“水生,你心疼你妈妈吗?说实话,我很心疼,在心里,我从未当她是我家的丫头,在心里,我一直认为她和穗儿是我姐姐,当年我劝她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嫁给你爸爸,因为我知道乡下生活困难,可她依旧回去了,我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埋怨她,这是她的选择,是她的自由。
现在她回来了,带着两个儿子回来,姐姐回来了,我自然高兴,可我又高兴不起来,看着她过的日子,我真的高兴不起来。”
“水生,楚家有钱,可这个时代,很多问题钱解决不了,比如,你们母子的户口问题,还有你和树林读书的问题,还有.。,生活中的很多问题,都无法用钱解决。”
有钱,你不一定买得到粮食,因为没有粮票,因为购粮证上有限制;你不一定买得到衣服,因为有布票限制,不一定买得到肉,因为有肉票限制,你甚至买不到菜,因为需要购菜本;旅行,买不到卧铺,因为卧铺有级别限制,非多少级的干部,不能乘卧铺,当然,更买不到飞机票,那同样有级别限制。
而所有条件中,最关键的是户口,有了户口,便有了肉票,有了粮票,有了布票,才有了在城市里生活下去的基础。
这要换在三十年后,楚明秋根本不用这么担心,那个时候,钱几乎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可现在不能,钱的作用很小很小。
小八沉默的看着楚明秋和水生低声说:“公公说得对,水生,大伙想帮你,帮你家,可办法不多,唯一的办法是让你妈再嫁。”
“可.,我有力气,我能帮我妈。”水生软弱的说。
楚明秋摇摇头:“不,水生,你谁也帮不了,连你自己都帮不了。牛黄叔,你也知道,他是个好人,院里很多人想给你妈妈和他做媒,你妈妈心里已经同意,可她顾忌你,所以她在犹豫。
水生,你妈妈想着你,想着你的感受,可你想过你妈妈吗?想过她的感受吗?你知道她有多难吗?水生,不能这样自私。”
水生依旧倔强的沉默着,忽然眼泪滴落地上,小八叹口气,走到他面前,将他的脸抬起来,盯着他说:“你知道吗,要是我爸爸活着,我愿意用一切去换,包括娶个新妈妈;若我妈妈活着,我也愿意用一切去换,只要她高兴,可以作任何事,包括有个新爸爸。”
水生惊讶的看着小八,小八的目光中充满哀伤,同样噙满眼泪,水生被震动了,完全被震动了,他没想到小八的反应居然如此强烈。
“水生,你不知道你命有多好,”小八哽咽着说:“你妈妈死了,你爸爸又娶了新妈妈,给了你一个新家,新妈妈对你又那样好,你爸爸死了,你新妈妈又带着你,还要再给你一个新家,真的,水生,你命真好。”
这下连楚明秋也动容了,小八说得真好,他才多大点,对生活的理解完全超越了他的年龄,他是第一个让楚明秋感到这个时代还是有人理解普世价值的。
“小八,别伤心,你还有我们,有我们这些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小八点点头,擦了把眼泪抬头看着楚明秋:“我知道,你,勇子,虎子,狗子,还有爷爷奶奶,穗儿姐,吴老师,都是我的亲人。”说着一拍水生:“还有水生,豆蔻姐。”
楚明秋重重的在他肩上拍了下,然后握住他的手,使劲握住他的手,小八的力气也同样大,紧紧的握在一起。
水生也站起来了,他也伸出手,三人双手相握,沉默的握在一起。
“公公,小八,我听你们的。”水生说得很慢,楚明秋沉重的点点头,这本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可楚明秋却怎么也感受不到喜庆,好像有座山压在他心上,那样沉重。
第二天,院里的孩子们都上学去后,楚明秋慢慢走进前院,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田杏正在摆弄冰棍箱,准备去冰糕厂弄点冰糕来卖。
田杏的生意很好,不管她卖什么,附近的孩子们都到她这里买,楚明秋告诉给他的朋友们,让他们要买东西都上田杏这来,于是他的朋友们,以及朋友的朋友们,全上田杏这来了。
“田婶,幸不辱命,我来交差来了。”
楚明秋说着就在旁边帮田婶整理起来,田婶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明白楚明秋在说什么了,她立刻兴奋的叫起来:“行啊,小家伙,真是太好了!这下豆蔻可算盼到了,我这就告诉她去。”
敢情豆蔻都有些着急了,悄悄问过田婶几次了。楚明秋想明白后不由哑然失笑,连忙把田婶叫住。
“婶,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咱们得先跟牛黄叔聊聊,要是他不愿意的话,咱们这不没折吗。”
“你呀,整天就知道瞎混,也不上学,”田婶责备道,楚明秋很是无语,这院里大概也就田婶这大咧咧的粗线条对他有这样的看法:“牛黄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他和豆蔻都说开了,他保证对豆蔻,对水生和树林好,要不是顾忌水生,豆蔻早点头答应了。”
楚明秋噗嗤笑出声来,田杏顿了下也忍不住乐了,看来牛黄那千年古井已经波涛汹涌,迫不及待的托田婶做媒了,只是豆蔻还在顾虑水生。
楚明秋又把消息告诉豆蔻,豆蔻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水生回来便告诉她了,豆蔻心情很是复杂,楚明秋倒是理解。简单的说,在以前,牛黄就是一**丝,豆蔻则是白富美。豆蔻不可能看上牛黄,可现在时移势易,**丝逆袭了,能嫁给牛黄,已经是豆蔻最好的结果。
事情说开了,无论六爷岳秀秀还是穗儿吴锋、宋三七水莲,都为豆蔻高兴,楚明秋开玩笑的说让牛黄入赘,结婚后,牛黄住到后院来,就住在现在豆蔻的院子里,牛黄乐呵呵的满口答应。
很快俩人便到街道领了结婚证,俩人都不想大事操办,想着将行李搬到一块就行了,可楚明秋不同意,非要替他们办一场婚宴。
楚明秋倒没想在家办,他拉着牛黄去饭店定席,可没想到,胡同里的几个饭店都明确告诉他,不行,没有那么多原材料。
“我说,小秋,办席?我这店,现在一桌也摆不出来,你看看,”秦经理指着饭店门口的牌子说:“店里现在就这两个菜,这还是采购今天去海淀抢回来的,其他的都没有。你也别找其他地方,要办席,恐怕得上人民大会堂了。”
楚明秋看了眼门口的流水牌,上面写着今日供应,下面就两个菜,一个炒白菜,另一个是腌黄瓜,还特别注明,每人每餐定量供应馒头半斤。
“我说小秋,就算了吧,我和豆蔻都没想办。”牛黄打起了退堂鼓,市面越来越冷清了,市场上几乎看不到东西,肉店隔个十天半月才有肉卖,菜店的菜也时有时无,即便最迟钝的人也知道市面不好。
“唉,牛黄,对不住,对不住,我是真没办法。”秦经理搓着手非常难为情的连连道歉。
秦经理也是胡同的老人了,这店原是他的,56年公私合营成了集体的,他在这个胡同生活了几十年,与牛黄是老相识了,现在牛黄结婚,要在他的店办,他却办不了,这心里非常难受。
“那怎么行,牛黄叔,这结婚是人生大事,怎么能算了,”楚明秋摇头说:“牛黄叔,您和豆蔻姐都是开始新生活,咱们用这场婚礼宣告新生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