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席卷,拂过行道树梢的枝叶,带起窸窸窣窣的颤动声。一股冰冷的气息突然掠过唐娅婷俏丽的白皙面庞,令她娇躯都不由微微颤抖了数刻。
唐娅婷美目微垂,视线借着昏黄的路灯,看向手中拾掇的这张地图。上面所画的,是圣菲现代城每一宅别墅花园的具体方位。
虽然因为在莫晴风家打工的缘故,唐娅婷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显然对此处依旧颇显陌生。
时间就在唐娅婷这般且看且行的找寻中逐渐流逝着,直到透凉的感觉渐渐自身体中消散而去,她方感觉到一滴冰冷的柔软,倏然落到了自己挺立的鼻尖上。
少女目光微怔,抬手轻轻拂过,这才发现原来是一粒清澈水珠。她眉目流转间,有些慌忙抬首望向天空。原来夜色掩映之中,已在悄然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
“真倒霉,怎么会突然下雨了啊。”
唐娅婷在心中这般不悦地抱怨了一番,连忙收起手中的纸质地图,并抽回双手于莲臂之间轻轻搓拭了几下。等到身体不再感到强烈的冷意后,她才再度迈开步伐,快步朝前一路小跑行进起来。
在唐娅婷冒着愈发稠密起来的细雨奔行于马路边时,此刻距他不远处的后方,正有着一辆蓝色的计程车快速驶来。
车内后座上面,一道容貌俊朗的青年,身形慵懒地靠背半躺着,他的目光略显无神地望向车窗外下起的淅沥小雨,心中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计程车带起路边低洼处的水坑一路疾驶而过,在经由唐娅婷身旁时,却正好溅起了一地的落水。
唐娅婷一时只顾着埋头向前冲,哪里顾得去看身旁,因此当她感觉到一身冰冷再次从身上席卷而来时,地面路边的积水已是溅湿了她的大半个侧身。原本白皙干净的衣裙,也被这般夹杂污泥的雨水弄得污浊不堪。
“喂,干什么呀到底会不会开车,真是的!”
见到车辆已经匆匆驶过,唐娅婷心头一阵恼怒无处发泄,也只能冲着它远去的方向大声怒骂着,借以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抗议。
“咦刚才的声音好熟悉……是巫婆”
已经变得极为模糊不轻的呼喊声隐约传来,半躺于车后座内的俊朗青年,一时间仿佛是听出了什么,无神的双瞳在这一刻瞬间明亮起来。
他急忙起身转头看向身后,视线透过车后窗以及层层雨雾,隐约中他似乎望见了一道,身形极为熟悉的白色倩影,正半弯着腰极速向他所在的方向奔行着。
“会是她么”
云晓双目微微眯起,心中有着一丝犹疑和惊喜。
不过他很快便立刻沉静了下来,并连忙开口对着前方驾座上的司机要求与询问:“师傅,麻烦你在这儿停一下车。对了,你车上有带伞么”
司机面色微怔,不过倒没有多少犹豫,很快停下车来,并将身旁一把雨伞递过来交给了纳兰云晓。虽然他不清楚后者要做什么,但毕竟上车即是客,而且后者付给他的整钱也还未找零,他自然也不用担心云晓会直接走掉。
一把接过司机递来的雨伞,云晓深吸了一口车内尚暖的空气,随之便打开车门撑开伞来,对着身后不远处、他所隐约望见的那道白色倩影,飞速奔跑过去……
“嗒——嗒——”
脚踩着已经渐渐堆积起来的平地水洼,云晓埋头同样快步沿着马路人行道边折返冲去,直到已能够模糊地看见不远处、那道同样奔跑着的熟悉倩影后,其步伐方才猛然一顿,接着缓缓将手中攥着的雨伞向前探出,一对炯然的双目之中,略微带着几分责备和心疼。
“嘭!”
少女只顾着自己埋首向前奔跑着,却在突然间掩住头顶的双手,撞进了一片带有分明暖意的柔软之上,甚至连砸落于自己修长秀发上的雨滴,竟也突然间消失了下来。
唐娅婷见状面色微变,很快便抬起头来,尴尬地连连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撞到你的。”
唐娅婷额前垂落的细碎刘海因为被雨水湿透,遮挡住了她大半的视线,因此一时间也来不及去多看,被自己撞了个满怀之人的模样。只是在语气歉疚地急促说完之后,她便欲侧过身去,再度朝前奔跑离开。
看着唐娅婷这般慌乱无绪的动作,云晓心中禁不由浮现了些许怒意。
不是因为唐娅婷竟然没有看向他,而是他实在不明白,后者为何要任由自己这样淋雨奔行着,也不愿找一个地方先临时躲避一下。
“巫婆!”
纳兰云晓转过身来,看向错身跑开就欲离自己远去的唐娅婷,目光一沉,突然这般语气强硬地唤出声来。
熟悉而带着些许傲慢的称谓,隔着滴答坠地的雨声传入耳畔,唐娅婷脚步猛顿,前行的娇躯几乎在一瞬间便僵直了下来。
少女任由自己如瀑长发披散着,合着雨滴垂落至肩前。昏黄的路灯光晕照射下来,却依旧看不清她此刻低沉的面色。
见到唐娅婷怔在了原地,但身子却在雨雾中微微颤抖着,云晓俊眉陡然一横,再也顾不得去想其他,一个箭步跟上前去,很快便来到了唐娅婷身后。
他随即向前探出紧握雨伞的右手,将少女头顶落下的雨水隔绝而去。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会在此”
云晓见到唐娅婷既没有回过头来看向自己,也没有要开口说什么的意思,因此他只能自己选择率先将眼前沉默微僵的气氛打破,并语带诧异般凝神探询。
“我……”
唐娅婷置于身前早已被雨水浸湿的粉拳死死紧握着,冰凉的水滴顺着少女玉臂垂落而下,最后缓缓砸落于脚下地面。她的面色在此刻略显苍白,干涩的樱唇微微蠕动着,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来。
“你转过身来,看着我!”
云晓突然对着唐娅婷这般语气强硬地命令开口,而他那握持伞柄的手掌指间,同样微微用力攥紧了些许。
唐娅婷贝齿紧咬红唇,犹豫片刻后,终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并逐渐将身子回转过来,正对云晓。她微抬螓首,坠满雨水的修长睫毛吃力眨动间,一双晶莹凤眸,终于对上了纳兰云晓此刻那坚毅深沉的目光。
“说啊,为什么要一个人冒着雨来这里而且前面不远处就是我家了,你……”
云晓一边质问一边猜测着,不过当他话语落至此处时,俊朗的面容却陡然浮现一抹惊诧,接着语气略微有些不可思议般试探:“你该不会,真的是要去我家吧”
唐娅婷目光复杂地看向纳兰云晓,美目之中,有着点点波澜荡漾着。
其实原本她完全可以假意逢迎纳兰岩峰的,这样不但不用自己付之前的那一顿晚餐钱,而且还可以获悉内心所一直好奇的,关于对方与自己母亲之间的关系。
但仅仅因为心中怀揣着的那份救命感激,她便无论如何,也不愿做出对不起云晓和清漪的事情来……
只是眼下当心中坚守的倔强和所有执念,在对上纳兰云晓那双清澈得不见任何心思的如墨瞳孔时,唐娅婷却突然间再也支撑不住内心情绪的压抑。
她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盯着他,后者眼神之中那份掩饰不住的关切,令得自己冰凉下来的身躯,缓缓回复着点滴暖意。
“哏、哏——”
仿佛是再也压抑不住心底所努力克制的情绪,唐娅婷终是不再强撑,任由眼眶之中溢满的晶莹撺夺而出。
她鼻间微微抽泣着,但面庞之上却挂着一抹无奈的苦笑。
这是第一次,她放下了外表所谓的坚强武装,和内心所有的芥蒂,将自己掩埋于最深处的柔弱,完全暴露在了身前、这个曾经令她无比讨厌的傲慢青年视线中。
“对不起。”
在唐娅婷轻声苦笑着抽泣间,云晓目光却始终未曾自她面庞上离开过。
一直等到眼前少女将心中的憋屈全都发泄殆尽,呼吸逐渐恢复平缓时,他方才将手中握持的雨伞,再度向唐娅婷轻缓靠近而去,将后者完全遮蔽于伞心。
而此刻自己身后,却早已为雨水所浸湿透彻。
带着分明自责的道歉声,从云晓口中缓缓传了出来。唐娅婷妙目之中掠过一丝诧异,她望着纳兰云晓那愁眉紧锁的面庞,心中竟不由掠过一抹触动。
但她却依旧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努力勉强止下抽泣,并轻缓摇了摇头。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匆忙地赶去我家么还有我爸他,是不是又来找你家人的麻烦了”
被纳兰云晓用带着些许不容拒绝的眼神盯住自己,唐娅婷俏脸略微有些发烫,思绪亦随之各种泥泞起来。
不过少女内心在挣扎了片刻之后,终还是将今日晚间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只不过关于纳兰岩峰向她所提出的那个条件,唐娅婷终究还是不曾将其道出。
漆黑如墨的夜空下,淅淅沥沥的秋雨依旧绵延下落,在海边的寒风中倾泻着滴打在雨伞上,汇聚成水滴,最后顺伞架边沿垂落下来,连成稠密细线。
两道略显单薄却修长的身影,就这般安静地并肩缓步行走在雨幕中,并于此处视野之内逐渐消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