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到了八月初一。
诸王馆会选也有了结果。
三个待选驸马,袁珣不在其中。
顾瑾之打探到了消息,第二天,立马进宫去,把药送给了皇后谭氏。她甚至多送了不少。
她不知道谭皇后是怎么做到的。
顾瑾之也没问。
看到顾瑾之送来的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谭皇后几乎喜极而泣。八月初一这一整天,她用了三天的分量,沉浸在如意膏里难以自拔。
这些,顾瑾之不知道。
她进宫给谭皇后送药,也要去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就问她:“去见过德妃了吗?”
她知道顾瑾之进宫的目的。
顾瑾之摇头,道:“先来给母后请安,再去德妃娘娘那边坐坐。”
太后点头。
而后,她给成姑姑使了个眼色,让成姑姑把服侍的人都带了出来,只留了顾瑾之在内殿说话。
太后的表情一改往日温婉慈祥,目光犀利看着顾瑾之:“小七,你在皇后身上,用了什么手段?哀家今日问你,你莫要欺瞒哀家。若是你有半个字胡言乱语,哀家一旦查出来,自有你的好果子吃……”
顾瑾之看了太后一眼。
她顿了顿,贝齿轻咬了下唇瓣,露出深深的牙痕。
她没有回答,太后也沉默等着。
时光静如止水,不着痕迹在内殿里游走。
最终,顾瑾之轻轻占了起来,走上了太后的榻前,挺着大肚子跪下道:“母后,从第一次见面,我便知您疼爱我。我们有缘分。这些年,您当我是女儿一般,我心知肚明,心里很感激您。”
太后犀利的目光微敛。
她似乎想扶起顾瑾之。
而后,她的手又缩了回来。
“起来说话。”太后依旧清冷,道,“跪着做什么?”
顾瑾之闻言,听话的爬了起来。
她没等太后开口,就坐到了太后身边,目光切切看着太后。
太后被她这么瞧着,心里先软了一半。
“母后,我并未对皇后用手段……”顾瑾之坐到了太后身边,说道。
太后的怒意又冲了上来。
这是当面撒谎呢。
太后沉着脸,也没有发火。
“……只是我那药,吃了的确可以强身健体。但是若不吃,人也会很难受。”顾瑾之继续道。
太后愣了愣。
她想到了皇后那发疯的模样,把宫人打得鼻青脸肿。
若单听顾瑾之这话,太后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联想到皇后的模样,太后心知肚明,顾瑾之九成没有撒谎。
“人怎么难受?”太后终于开口,反问顾瑾之。
顾瑾之道:“就是……吃了,再也离不得。皇后娘娘吃了我的药,这辈子就离不得我。”
太后只感觉后背发凉。
她用种陌生至极的目光,看着顾瑾之。
这种药,既然是离不开,说明顾瑾之可以随意操控皇后的。
怪不得皇后愿意为了三公主的事,和太子撕破脸,甚至把太子的妻妾全部扣留在坤宁宫。
这太可怕了。
“你……你还给谁用过这种药?”太后想到了她自己。
她总是吃顾家的药。
她对顾瑾之,没有半点设防。
是不是顾瑾之也对她用了手段。
可是不吃药的时候,太后也不觉得难受,不似皇后那样发疯,太后就知道自己多想了。
顾瑾之虽然对皇后用手段,也对太后是真心的。
这点,太后很肯定。
“只有皇后娘娘……”顾瑾之道,“这种药,是从西域传来,我偶然所得,万分珍贵。其他人,我舍不得用。”
太后又看了眼顾瑾之。
“此话当真?”她追问。
顾瑾之点点头,抬眼看着太后:“当真。”
内殿又是一阵沉默。
太后的表情,变幻莫测。
顾瑾之也不知道太后心里在想什么。
她正襟危坐,不敢有半点动静。
“你为什么单单要给皇后用这种药?”太后又问。她的声音,听着比刚才还要冷,实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的气,已经消了一半。
“母后,这药强身健体啊。”顾瑾之道,“皇后娘娘那身子骨,已经虚空了。若是没有强悍之药,撑不过这几年的。用了我这药,她能保命啊。母后,这非常之药,利弊各半。”
太后顿时无语。
她现在,终于理解了顾瑾之的心思。
顾瑾之给谭皇后用这药,绝对是抱着私心的。而她的私心,就是利用这药物的弊处,控制谭皇后,让谭皇后听话;
可有人若是追查,她也有理由搪塞。
谭皇后病入膏肓,饮鸩止渴也要用的。
顾瑾之的药,的确是救了谭皇后的命。
所以,她也不怕有人找她的麻烦。
太后明白了这些,微微叹了口气。
她想到太子对朱仲钧的敌视、皇帝对朱仲钧的不喜,心里也是百倍放不下的。万一自己哪天去了,朱仲钧以何依靠?
如今,顾瑾之算是彻底攀上了谭皇后。
虽然她的手段有点卑鄙。
可是在禁宫久了,任何卑鄙的手段,对太后而言都是司空见惯。谭皇后自己,更是杀伐无数,她原本就不该活这么久。
顾瑾之替她保命,再从中获取利益,也无可厚非。
太后心里,还是偏袒顾瑾之和朱仲钧。
她轻轻拉住了顾瑾之的手,道:“你给皇后用的这药,弊处如此之大,皇后她迟早会明白过来。你行事,且要万分小心。三公主的事,自有哀家。你若是不让皇后出手,哀家也要谋划一二,不值得你这么早暴露…….”
她想将计就计,让谭皇后将来成为朱仲钧的保命符。
太后不相信什么奇迹。
她也需要准备充足、万事俱备。
她很怕将来朱仲钧如刀俎上的鱼肉。
顾瑾之点点头,不再看太后。
这场谈话就结束了。
太后又叮嘱顾瑾之:“……这些日子,就少到宫里走动。”
她希望顾瑾之避避锋芒,别惹了皇后和太子的眼。
这次的事,皇后事后想起了,肯定会怪顾瑾之的;而太子,正满心怒火无处发泄呢。
顾瑾之笑起来。
她知道,太后已经站到了她这边。
真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这样半真半假的话,算欺骗,却对太后没有恶意。
顾瑾之道:“母后,我胞弟下个月初成亲,我这胎下半个月中旬就要临盘。到时候也不能到宫里给您请安了。”
太后点点头。
在仁寿宫说了半日的话,解开了太后心中的疑团,顾瑾之又往景和宫走了一趟。
三公主也在景和宫。
她给德妃看她新画的图。
“中秋节,我要自己给皇祖母做个大大的灯笼,这是我自己画的,姨母看看,我画得如何?”顾瑾之进来,三公主就热情迎了上来,拉了顾瑾之的胳膊,让她看自己的话。
她的丹青,笔锋成熟,运笔微妙。
一副八美图,她画的栩栩如生。八个美人,或立或坐、或凝眉或娇笑,形态各异。
顾瑾之看了大赞:“公主这笔力,不输一代丹青大家了。”
三公主脸微红,笑道:“姨母谬赞。”
德妃也满脸喜悦。
顾瑾之和德妃一起,狠狠赞了一回三公主的画。
三公主还要回去润色,就叫人收拾起来,道:“母妃和姨母说话,我先告辞。”
德妃点头。
等三公主走了,德妃笑盈盈拉着顾瑾之的手,道:“我听说了,多谢你,七妹。这次你帮了大忙。”
“我并没有帮什么忙。”顾瑾之笑道,“听说是皇后娘娘不喜欢袁珣,太子爷孝顺,才换掉的。”
这是私下里的传言。
从袁珣初次入选,大家都觉得,凭着太子这些日子对袁裕业的宠爱,袁珣当选三公主是毫无悬念的。
哪里知道,转眼见,袁珣第二甄选就落选了。
这让朝中猜测纷纷。
是不是袁裕业哪里得罪了太子,要失宠了?
宫里却说,是皇后帮忙的。
这话尚未传出去,只有宫里人知道。
始作俑者顾瑾之也知道。
“皇后娘娘仁爱,太子爷孝顺。”德妃道,“但我知内情。我承七妹的情。将来七妹有事相求,我也不遗余力。”
皇后娘娘并不喜欢三公主,更不待见德妃。
德妃和三公主的生死,皇后是不在乎的。
而太子,是极力想抬举袁家。
这个时候把袁家的孩子打下去,无疑损失了袁家的声誉,对太子而言也是种损失。
没有厉害在里头,太子不会无缘无故放弃的。
顾瑾之替皇后看病,已经大半年,皇后身子大好,也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清心寡欲,连每日的问安,也变成了半个月一次。
宫里大事小事,皇后也睁只眼闭只眼。
这就是顾瑾之的功劳。
德妃在这禁宫时间久了,虽然没吃过什么大亏,却也是把宫里的人情世故看了个通透。
宫里是无利不起早的。
没有顾瑾之,这件事根本不能成。
“娘娘不必这样。”顾瑾之笑道,“咱们是血脉亲情。况且,我出力也是少的。皇后再怎样闹,太子若是执意不听,皇后也无可奈何。只怕外廷也使了力,大伯出力更大。”
这话,也有道理。
德妃之前还怀疑大伯根本没有出力,心生怨恨。
此刻,她女儿不用嫁到袁家,德妃心里大好,也宽容起来。
外廷的事她不知道,但是顾瑾之的话,她还是赞同了。
她准备中秋节赏给东西给大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