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钧很快就打点好,带着几名侍卫,安排好家里事务,辞别了家人和太后,就从京城出发,沿着黄河治理桃花汛去了。
他走后,王府防卫严密,顾瑾之也放下心来。
只是彦颖,每天都哭闹着要找爹爹。
顾瑾之多次跟他说,爹爹忙公务去了,几个月后才回来,但彦颖不依不饶,哭个不停。
连他师傅陈鼎文也劝不住。
他非要去找爹爹。
顾瑾之每次都半蹲下来,单膝跪在地上,轻轻抱着彦颖,拍他的后背,直到他不哭为止。
几次下来,彦颖不再哭闹了,只是反复问顾瑾之:“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他怎么不带我去?”
顾瑾之又要耐心给他解释:“你爹爹是公务啊。公务在身,不能带着你去。等你爹爹回来,让他带着你去玩,可好?”
彦颖瘪着小嘴巴,不高兴。
他居然明白这是母亲的敷衍。
顾瑾之就带着燕山和彦颖,去找林翊,希望林翊能弄出点新鲜花样给孩子们玩。
林翊也是一筹莫展。
他只是个道士,又没有养过孩子。
他觉得顾瑾之有点强人所难。
最后,他给孩子们将道教里的小故事。
彦颖渐渐听住了。
顾瑾之让林翊,每天只讲一个,剩下的时候,教教燕山练字。
“从前都是我教燕山。我心里总忐忑,怕人说他是妇人教大的。您是他的义父,比我好要妥善些。”顾瑾之道。
林翊就欣然接受了。
他乐意教燕山写字,他都没有问堂堂王府为什么不请个先生。
彦颖见林翊叫燕山,他也眼馋,也想学。
他学了一上午,觉得胳膊酸痛难当,比习武还要累,就放下笔。跑去找陈鼎文了。
但是,他照例每天去林翊听故事。
到了四月底,天气渐暖,荼蘼花开,预示着春事渐了。
顾瑾之这边,没有好的针线师傅。
而母亲宋盼儿那边,针线房上的管事,依旧是程师傅,当年教顾瑾之绣花的。
程师傅手艺最好,一般的绣娘都不敌她。
顾瑾之跑去问母亲:“您这边夏衫做好了么?若是做好了。帮我那边也做几套……”
宋盼儿笑道:“快到端午了才做夏衫?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懒散性子?我这边。都快要做秋衣了。我让程师傅把手头的事停一停。你要做什么衣裳,让孩子们过来量了,我这边就帮你做好。我库里还有些去年秋上从江宁送过来的布……”
宋盼儿对衣裳很讲究。
延陵府每年都有人上来送租子或者年货,都给顺便给宋盼儿带一船江宁的布。
这是宋盼儿的最爱。
她的衣裳。总要最新的布,堪比宫里新进的。
“多谢娘。”顾瑾之忙道,在母亲身边撒娇,“这世上,娘最疼我。”
宋盼儿就笑,骂她滑头:“小时候不这么着。如今嫁了人,反而像个小姑娘了。”
当天下午,顾瑾之就把孩子们和林翊,都叫到这边来量衣。
顾延臻正好在家。
他听说林翊就是救了他外孙和女儿命的人。当即要见见林翊。
顾瑾之道:“就是当年在问咱们家药铺的那位林先生啊……”
“当年的事,已经*年了,你爹哪里还记得?”宋盼儿帮着说话,“怎么,那位林先生还怕生么?”
顾瑾之笑。道:“林先生爱清净。”
“我们家不清净?”宋盼儿反唇问道。
顾瑾之无法,只得去问林翊,愿不愿再过来做客。
林翊倒是不拘这些。
他当即就过来了。
顾延臻夫妻看着林翊一身道袍,木钗绾发,面目白净俊雅,看着就是谦谦君子,心里都对林翊很有好感。
之前林翊在顾家药铺做坐堂先生,除了祖父、大哥和顾瑾之及司笺他们,其他人的确不熟悉他。
顾延臻和宋盼儿见过林翊一次,也早已忘了他的模样。
如今见他仪表堂堂,也放下心来。
宋盼儿则心想,顾瑾之和朱仲钧性格都有点怪。好好的,弄个道士给孩子做义父……
“林先生一身好医术,怎么做了道士?”顾延臻开口问林翊,语气和蔼,似朋友闲谈。
林翊也耐心解释:“贫道原本就是世外人。家师辞世,贫道就继承了师傅的衣钵……”
他一直都是道士,只是那时候不算正式的。
顾延臻点点头。
他对道学没什么研究,又不懂医学,故而也没什么话说,只道:“听说林先生最近教燕山读书写字?辛苦先生了……”
“燕山是我的义子,这都是分内之事。”林翊道。
他提到这里,脸上隐约有点笑容。
看得出,他很喜欢燕山。
宋盼儿把林翊的表情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微微笑了笑。这位林先生,很喜欢燕山。
谁喜欢宋盼儿的外孙,宋盼儿就喜欢谁。
她开口,留林翊在府上用膳:“……清茶淡饭,先生不要嫌弃才好。”
他们都跟着顾瑾之和朱仲钧的习惯,叫林翊为先生。
林翊则看了眼顾瑾之。
顾瑾之冲他点头,让他答应。
林翊道:“那叨扰了。”
宋盼儿就吩咐厨房备菜,又让顾瑾之把孩子们都接过来。
顾瑾之道是。
燕山兄弟很快也来了。
彦颖一见到舅舅们,立马跟着跑了;燕山就挨着林翊坐下,很乖巧的模样。而宋盼儿,则抱住了彦绍。
彦绍已经十九个月,会走路,能说话。
他只是说不了长句子。
宋盼儿教他说外祖母,他是学会了的。现在只要哄哄他,他就会还叫宋盼儿外祖母,这让宋盼儿笑逐颜开。
家里的气氛很好。
吃饭的时候,林翊和顾延臻、煊哥儿、小十、小十一、燕山、彦颖坐了一席。宋盼儿和顾瑾之带着彦绍,在屏风后另外摆了张小桌子。
屏风前说话的声音不高,顾瑾之和宋盼儿两人可以闲聊。
马上要到端午节,顾瑾之按旧俗,要回娘家躲午。
“您要摆宴邀请谁吗?”顾瑾之问母亲。
京里不少人是从外地远嫁过来的,是不可能回娘家躲午的。像宋盼儿,已经是做了外祖母的人,就不再计较这些了。
但是她相熟的人,还是有很多无处可以躲午的。
顾瑾之以为宋盼儿要开个宴席。
“你这话,倒提醒了我。”宋盼儿笑道。“每年都是你大伯母操持。今年我去说一声。让我来操办一年。岂不好?”
顾瑾之笑。
母亲精力旺盛,这是好事,她没有打断。
“宜早不宜迟。”顾瑾之对母亲道,“您若是打算办。就该提早准备,免得重复了……”
宋盼儿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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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家用过了午膳,顾瑾之和孩子们又回了王府别馆,林翊也跟着他们一起。
把孩子们交给各自的乳娘,顾瑾之想到有件事,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和林翊说,便借着今日的机会,和林翊提及:“当年咱们种的罂粟种子膏,您拿了些。如今还有么?”
“我有很多。”林翊道,“我留了种子,替师傅守孝时又种了很多,也制了不少的膏。如今是没什么用,都在我师傅坟前的小屋里。你可是要?”
顾瑾之连连点头。
她道:“我的快用完了,你的不拘多少,都拿来给我吧。”
林翊看了她一眼,最终没有多问什么。
怎么用完的,当年不是说,那东西很危险么?
这话搁在林翊心里,最终没有问出来。
他临时回了趟他师傅的墓地,从守孝时搭建的小木棚里,取出来东西,又折回了王府别馆。
这么一去一回,坏了三天的时间。
顾瑾之很感激他拿回来的东西。
这大约有顾瑾之从庐州带过来的十倍多。
顾瑾之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她非常珍惜,亲自锁在了库房里,等着自己这批用完了,再替换上。
她现在手头,还剩下十成里的八成。
她已经在给谭氏减缓用量。
谭氏比较难受,把顾瑾之送的一个月分量的,十天就用完了,让顾瑾之再送去。
顾瑾之想着,再送五天的去,让她现在隔两天用一次。
这样故意的缩减,让谭氏从心里上感到不满足,反而加大了分量、
顾瑾之就是想让她加大分量。
端午节前一天,她又进宫送药去了。
太后把她叫到了仁寿宫,和顾瑾之说话:“皇后瞧着还好么。怎么哀家见她,越来越瘦了?还面皮发黄……”
“药的效用过去了。”顾瑾之道,“吃得时间久了,药效就降了五成。如今还要跟从前一样,需得双倍的药效。但是我手头的药已经不多了…….”
“那就想法子再给她弄些来。”太后道,“之前她气色很好,哀家看着也高兴。”
“不容易弄。”顾瑾之道,“我需得想想法子。”
太后点点头,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然后,她问了问顾瑾之肚子里孩子的事:“还闹么?”
“已经不闹了。”顾瑾之笑着,然后道,“母后,她已经会动了,昨晚还踢了我几下。”
她的孩子,也是前几天才开始踢顾瑾之。
太后就笑:“那是孩子活泼。”然后又问,“燕山他们兄弟好?”
顾瑾之都说好。
太后再问,他们府上防卫可安全,需要不需要再派些侍卫来,顾瑾之拒绝了。
说了半天的话,太后才放顾瑾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