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儿牵着顾瑾之的手,也往老爷子的院子去了。
她们娘俩赶到的时候,老爷子正在给顾?之针灸。
宋盼儿和顾瑾之就脚步轻轻走出了,屏息站在一旁看着。
片刻,孩子慢悠悠醒来,看着老爷子,目光缩了一下;然后看到了父亲顾延臻,又撇开了目光;最后,看到了洪莲,低低喊了声姨娘。
那声音满是委屈。
洪姨娘眼泪就那么大颗大颗的夺眶而出。
她捂住了嘴,呜呜哭起来。
宋盼儿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吓得后退了半步。
顾延臻看宋盼儿的目光,就多了几分疏离。
宋盼儿的手就紧紧攥了起来,额上青筋暴突。
顾瑾之就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宋盼儿才慢慢放松下来。
屋子里安静无声。
“爹,?哥儿怎样了?”顾延臻见顾?之醒来,才敢开口问老爷子。
老爷子给顾?之号脉,没有回答顾延臻的话。
顾延臻脸上讪讪的,不敢再开口了。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无生无灭。
“吃过药?”半晌,老爷子倏然问。
洪莲抽噎了一下,忙上前半步回禀:“是,吃了七小姐前些日子开的药…….”然后她怕耽误病情,又补充道,“前些日子,?哥儿也这样。”
老爷子就望向顾瑾之。
“他前些日子是胃气失和,气逆于上,乃是脾胃湿热证。”顾瑾之忙回答,“我给他用了保和散气剂。而后他复发,就没有找我瞧着,洪姨娘擅自做主,又给他用了那药。”
老爷子的脸色变得不好看。
他没有看洪姨娘,而是怒视顾延臻:“不通医理,还敢擅自用药?既是如此,要大夫做什么?抱回去,让她再给治!”
他最反感这样的人,不尊重大夫,以为自己也能治病,直到快要死了才来给大夫添麻烦!
早些来,病也好治,偏偏自以为是。
大夫只是治病的,不是救命的!
顾?之小时候也调皮。五六岁的时候,带着小厮跑到祖父的院子玩。祖父那时候也不介意他,就任由他满屋子逛。
结果,他打碎了祖父搁在什锦隔子上的一方砚台。
那是一方古砚,价值连城,是祖母陪嫁时的压箱底。祖父既喜欢那砚台,又是祖母遗物,一直搁在什锦隔子最上面,时常拿来把玩。
被顾?之就那么摔碎了。
祖父按住他,狠狠在屁股上打了七八下,仍是不解气。
打那以后,祖父就不喜欢顾?之。
“老太爷,是我无知,是我罪该万死!求求您救救孩子,他到底是您的孙儿!”洪莲一听祖父让把孩子抱回来,吓得大哭,跪在老爷子的面前,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摆。
老爷子甩开她,冷哼一声,对顾延臻道:“还不把这个女人拖出去!这个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个时候,怎么能火上浇油?
顾延臻忙给一旁的丫鬟使眼色,让把洪莲先扶出去。
看到洪莲哭,顾?之也哭,声音虚弱着喊姨娘。
顾延臻头就大了。
他只得求饶般给宋盼儿和顾瑾之使眼色,让她们帮着劝劝老爷子。顾?之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洪莲已经被拖了出去,又是在老爷子跟前,宋盼儿也不敢放肆,就低声对老爷子道:“爹,原是咱们不对。?哥儿的病,还要劳烦您了。”
“一事不烦二主。”老爷子对宋盼儿的态度就缓和了些,声音也柔和了几分,道,“那孩子原是瑾姐儿先瞧的,还让瑾姐儿治吧。”
宋盼儿心里不由窃喜。
顾延臻则大惊,也不顾老爷子的反感,恳切道:“爹,下次遇着不那么凶险的病,再给瑾姐儿治!?哥儿已是生命垂危,求您慈悲,救救孩子!”
老爷子从他话里听出了几分话音。
难道他以为把顾?之给顾瑾之治,是见死不救?
他不知道顾瑾之治好了三起难症吗?
老爷子看顾延臻,就多了份不悦我的女友是丧尸。
他狠狠瞪了顾延臻一眼,甩手进了内室。
顾延臻还想追上去,顾瑾之拉住了他的袖子,道:“爹,祖父已经是不问诊的,您别叫祖父为难。?哥儿的病,我能治好。”
老爷子不问诊?
那怎么还帮你治好了大舅母和胡婕?
顾延臻心里又急又恼,话就脱口而出:“你个小孩子,能治什么病啊??哥儿虽然是姨娘生的,也是你弟弟啊瑾姐儿!你不能耽误他。”
这几句话,就把宋盼儿的怒火闸口都炸开了。
她的脸因为暴怒而一下子通红,眼睛都红了:“顾延臻,你说瑾姐儿耽误了?哥儿?你那意思,不是洪姨娘乱给?哥儿吃药,反而是瑾姐儿开的方子不对?”
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逼问着。
顾延臻被她吓了一跳,不由后退几步。
顾?之还躺在罗汉床上,发出一声低若的痛苦呻|吟。
这一声呻|吟,让顾延臻心里对宋盼儿的惧怕减轻了三分。他迎着宋盼儿的怒火,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妄加猜测!焉知?哥儿这病,不是当初胡乱吃药留下的病根?瑾姐儿再聪明,也是没出过世。当初爹爹从医,也有失手的时候,我又不是怪瑾姐儿!只是?哥儿已经这般,她就算不帮忙,也不要捣乱啊!”
生气的时候,往往捡最恶毒的话说。
顾瑾之心里明白,可还是感觉心底被什么刺痛了一下,有点闷闷的疼。
她没有在说什么,安静站在那里。
宋盼儿大口大口喘气,一时间气得不知道该捡哪一句来还击。
内室的房门倏然推开,老爷子脸色清冷站在门口,看着争吵得红了眼的儿子和儿媳妇,声音冷然道:“都滚出去!把那个孽畜也抱出去,以后不准踏入我这院子,脏了我的地方!”
然后又对顾瑾之道,“进来念书!”
“爹!”顾延臻大惊,他不知道老爷子维护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顾瑾之就跟着祖父进了内室。
房门哐当一声关了。
“爹,求您了。”顾延臻对着紧关的门下跪。
宋盼儿先是一愣,继而噗嗤一声笑,恨不能再上去踩顾延臻几脚。
顾?之精神不济,快要昏厥了。
宋盼儿冷笑对顾延臻道:“还跪着干嘛?不去另外请大夫吗?回头?哥儿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就是你耽误的!”
说吧,她自己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延臻看着内室紧闭的房门,再想起老爷子平素的为人,就知道那扇门他敲不开了,于是抱起顾?之,赶紧往外跑。
他要去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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