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二 原来如此
吕宋，苏比克基地。
徐徐晚风中，六架猎鹰在夕阳的照样下，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如归巢的雏鹰从海湾上空掠过，向基地内的机场飞去。
站在运输船上，谭晓增咧着嘴角，望着一波又一波归来的战鹰，发现自己真的有些老了，随着海军拥有了飞机，拥有了补给舰，拥有了快速战列舰，战争的样式已经变化太多，很多人站在这个十字路口都开始迷惘，甚至是不知所措了。
走到舷梯旁，码头上谢宝璋已经在等着自己，望着精神奕奕却皱着眉头的他，谭晓增招了招手，飞步向他迎去。
“参谋长。”
“呵，老夫现在是司令，后勤司令。”谭晓增指指自己的肩章，笑道：“你们要找参谋长，得发电报给程璧光那小子了。”
谢宝璋尴尬的搓了搓手，倒真是叫错了，谭晓增退居二线后改任了海军后勤司令后，第一舰队副参谋长程璧光去年异军突起，使得海军总参谋长的人选总算定了下来，不过谁让自己这些人叫顺了嘴呢，顿时呵道：“谁让您是我们的老参谋长呢，叫顺了。”
“少拍马屁，老夫现在就是给你们这帮家伙擦屁股的主。”谭晓增哈大笑着，和谢宝璋一起钻进了吉普车后，才问道：“刘步蟾呢？”
“子香正在作战室内。”
“哦？”谭晓增看了眼谢宝璋，笑问道：“想不明白？”
“是。”谢宝璋老实的点点头，说实话他和刘步蟾一直没想通这段时间总参的怪异的部署，如果不是命令都经过了加密，或许大家要怀疑总参谋长是不是被撤职了。
“走吧，去作战室再说。”谭晓增拍拍开车的警员的肩膀，吉普车立刻向纵深的舰队司令部大楼驶去。
第二舰队作战室是一间椭圆形的大办公室，由于今天是周末，大部分军官们都放假了，即使留下来值班的少数军官走路时都放轻了手脚，生怕打搅坐在海图前快一天的司令官。
刘步蟾把靠背椅转了个身，下巴搁在了靠背上，架着双臂望着平放的立体大海图，总觉得似乎有那里不对劲。
根据情报，第三舰队刚服役的两艘关岛级在墨西哥湾吸引了至少十五艘美国主力军舰，给从檀香山出发的运输舰队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但在完成了任务后，却没有回航，而是继续前往了哥伦比亚访问，并且一路南下要去智利！
这就非常奇怪了，如果两艘关岛级前往智利访问，加上休整的时间，至少在8月5号前才能回航，如果这段空挡时间英美发动突然进攻，最强大的军舰将无法参战，而且回来的路上还有可能遭到层层拦截！
这是不是太大意了？
更重要的是，把两艘关岛级推进到墨西哥沿海任由美国观察，不仅背离了早几年开战前尽量隐藏主力舰的原则，而且还很可能逼得美国狠下心来动手！
这是每位海军指挥官都会选的道路，当敌人出现一种新式战列舰，却还没有形成数量优势，且战斗力也才刚刚成型，自己又缺乏足够的对抗手段时，先进攻无疑是最佳手段！
难道说皇上和总参谋长要让美国先动手？再调动全国力量反击，制造舆论上的被入侵，而形成全国同仇敌忾的气氛？
可这么做值得吗？
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又如何解释这次怪异的部署呢？
刘步蟾深吸了口气，眼中忧虑逐渐加深，英美先动手倒是可以接受，但如果损失太大，死伤人员太多，那么对未来的作战部署就会造成麻烦，所以这不算是个太好的办法。
皇上一向主张海军积极进攻，为何这次要改弦易辙了呢？
或者这里面还有别的东西，是自己没看清楚的？那到底是什么呢？刘步蟾下意识的向口袋摸去，等手指搜索了半天才发现烟盒早已空瘪，刚要叫人去拿盒烟，一根香烟就已经抵到了面前。
“参谋长！”刘步蟾扭头后才发现，谭晓增和谢宝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站在了身后，刚要起身敬礼，就被谭晓增按住了肩膀，笑道：“坐吧。”
三人分别在海图前坐了下来后，谭晓增才瞅了眼海图，扭头道：“子香，我听宝璋说你有些不明白？”
“嗯。”面对老参谋长，刘步蟾将自己刚才的担忧说了一遍，指着海图道：“我认为应该让两艘关岛号立刻回来，或者至少是要先期进行机动，不应该再去南美，否则回来的路上会很麻烦！”
谭晓增点点头，看得出这位北洋前管带的确是下了番苦功，不过他却有个最大的缺点，而正是这个缺点，陈平和龙国章才会委托特意来说明，所以双眉一挑，岔开话题道：“子香，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之前皇上和参谋长曾经考虑让你带领第三舰队，知道为什么吗？”
“我去第三舰队？”刘步蟾摇摇头，他的确不知道这件事，虽说第三舰队接管了从勘察加半岛至南海的防务，还接管了琉球、台湾和海南岛三大基地，而且第一批两艘关岛级还归了他们，但毕竟是防御为主，难道当时自己的能力不够？
见到刘步蟾迷惑，谭晓增也不卖关子，笑道：“子香，知道你和季濡山、董飞相比，最大的不足在那里吗？”
不等刘步蟾和谢宝璋回答，谭晓增忽然起身抓起了推杆，往美国西海岸上一横，加重了语气：“你最大的不足就是进攻意识！”
“守，我信你，参谋长信你，皇上也信你！但说道进攻的视野开阔性，你却不如前二者！”
刘步蟾和谢宝璋还是首次听到谭晓增说出上面对两人的评价，脸色也不由一僵，但这也不算假话，虽然两人都断断续续回海军学校进修过，但当年的老北洋烙印太深，无论是安排战术还是思想，都是先立足于稳妥的防御，在想办法反击。
只是他们自己一直不觉得有错误，此时忽然被老参谋长道破，才猛然觉得和日新月异的海军相比，他们的确是太小心翼翼了！
“皇上说过，海军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保持进攻型，但这种进攻却不是蛮干，之前达达尼尔海峡的战报相信你们也看到了，英法再强大，强行进攻除了自己损失外，根本得不到任何目的！”
“反过来说，我们再强大，舰炮的射程毕竟有限，即使学英国***北海，把德国堵在军港里出不来，也无法打败他们！”
“而且你们误会皇上了，这么久了，你见过他吃亏吗？见过他拿人命来牺牲吗？要是他真那样，上次早就打沉三艘无敌级战巡了，大不了付出四艘邮轮和几千洋人，但他那样做了吗？”谭晓增说道这里，语气陡然有些严厉，让听的两人都暗暗心惊，因为他们之前都这么想过，现在回过头来才感觉似乎真有些误会皇上了。
“进攻，就需要功敌以弱，扬己之长。”
“进攻，就不能只看重一城一地的得失！”
“进攻，需要比防守拥有更大的视野开阔性！”
见到两人的脸色，谭晓增知道他们听进去了，脸色也缓了下来，重新徐徐道：“我们的优势不是攻坚，不是数量，而是大洋机动！”
“无论是侦查，通讯、续航、机动还是速度，我们远比对手更快，这点我们清楚，英美也清楚！”
“你们看。”
谭晓增分别在澳大利亚和美国圣迭戈画了两个圈：“英美的军舰续航力大都在一万海里左右，且他们中有煤也有油，缺乏类似我们的补给舰，海上机动时补给困难，这就是说他们的第一波进攻作战半径最大是5000海里内，再加上进攻前需要机动，还要考虑遇到我们阻击，所以就算带上运输船最大也只能压缩到4000海里，不然就可能面临没法回家的尴尬！
***，琉球和关岛距离都太远，即使打下来也守不住，原本最佳的进攻点就是檀香山，可问题是他们的舰炮射程也是有限的，即使堵住了水道口也打不到海港，何况我们在那里的大口径岸炮有百门之多，再加第一舰队，除非是犯傻，或者是五倍以上的兵力，要不然和找死没什么两样。
美英很清楚，所以英国故意勾引美国进入澳大利亚，因为西南太平洋岛屿众多，如果能占领一些基地，就可以一路北上威胁我们。
反过来，如果我们先动手，即使能取得一些战果，英美舰队主力也会龟缩起来，我们同样没有五倍的兵力来消耗，所以皇上和参谋长故意放了个圈套，故意让关岛号和棉兰号在美国边上转一圈，然后又一路南下沿途访问，就是要给人造成错觉，逼迫他们动手！”
说到这里，谭晓增把推杆一放，笑问道：“如果是你们策划进攻，那么会选那里？”
“瑙鲁！”
刘步蟾的手指刚指向了位于美拉尼西亚和大夏之间的瑙鲁，谢宝璋眼睛也亮了起来：“拿下瑙鲁，就有了进攻大夏的前进基地，配合马绍尔群岛从侧翼包围，就可以截断大夏和檀香山的联系，甚至可以威胁关岛省！”
“对。”
“所以季濡山和董飞已经联手，加强了檀香山至***的巡逻力度，连主力舰都光明正大拉上去了，他们的视野远比你开阔！”
谭晓增狠狠在海图桌上砸了一拳，老眼中狠辣一闪：“因为他们知道，美国舰队，三艘无敌级，两艘不倦级！”
“出来了，就别回去了！”
“只要打好了，一年内我们在太平洋上可以横着走，这样就可以有足够兵力解决马六甲和印度洋，打通至霍尔木兹海峡的通道！”
“原来如此！”
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让两人都仿佛一股热血直冲脑际，一下子所有环节都想通到了，皇上和参谋长这是故意设了个套，遣走两艘关岛级，逼迫英美先开战，而且也肯定开始悄悄撤走瑙鲁岛上的移民，防备舰队估计也已经得到了命令准备随时撤离，而且还会在岛上做一些伪装，只要他们出来，那么就会发现只是浪费些炮弹，还要面临一次伏击！
但这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两艘关岛级战列舰怎么办？一路南下访问瞒不过美国的眼睛，难道真要让最强大的战列舰旁观吗？
“呵，这个你们不用操心，李秀岩那个兔崽子，会去一个你们谁也想不到的地方！”谭晓增摸着下巴点点头，扫了眼两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把舰队主力全部布置到坤甸一线，全力防止英国远东舰队的突然进攻！”刘步蟾猛的一顿，片刻后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看了眼谢宝璋忽然说道：“既然皇上都说我的特长是防守，那咱们就好好防守把。”
“是啊，英国远东舰队和印度舰队很厉害呢。”谢宝璋也故意摸摸下巴，可嘴角怎么看都憋着笑意，故意道：“司令，听说两艘北京级都出了些故障，关岛没法维修，要不让他们去上海，那里设备好。”
“嗯，立刻出发吧。”
听着第二舰队的两位大脑忽然在自己面前假模假样，谭晓增猛的举起推杆作势要打，笑骂道：“娘的，让老夫一个搞后勤的说这么多，还不去弄点下酒菜！”
“哈。”
三人忽然的笑声，引来了值班军官的注意，搞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不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打断了他们的视线。
“报告，越南北方发生了***，司令部命令我们立刻派军舰保护侨民，防止危机扩大。”
“***？”
“呵，真及时。”
刘步蟾和谢宝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角的笑意，刚才谭晓增的话已经让他们思路大开，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利用呢。
刘步蟾立刻对参谋严肃道：“命令哈尔滨号，丹东号立刻出发，两艘吉林级和河北级也做好准备，如遇到有人残害我国侨民的事情，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发动炮击！”
“对了，两艘北京级战列舰最近要回上海维修，派人安排一下。”
“司令，是不是搞错了？上海号和香港号2个月前才。”参谋话没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停住了嘴巴点点头。
“呵，还算机灵。”谭晓增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行了，老夫还是回去和老龙掐架吧，你们有的忙了。”
“是啊，有的忙了！”
两人扭过头，目光同时对准了扼守马六甲海峡出口的林加群岛和纳土纳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