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零 想要台湾
“大人,巡抚大人!”
台湾巡抚衙门内,脚步匆匆密如鼓点,刘永福面色焦急,一边挽衣袖一边冲入了巡抚衙门,还未到大堂便高喊起来。
“渊亭,何事如此匆忙?”
台湾巡抚唐景崧刚刚探出身子,丘逢甲也从一边闪了出来,他本是名燥台湾的士绅,这两年又因为修铁路之事,如今已经是巡抚衙门的大红人,见到刘永福脸色铁青心底微微一笑,也假意问道:“刘大人,您这是……”
“仲阏也在啊。”刘永福简单打了个招呼,便掏出闽浙总督转发来的朝廷急报:“大人,朝廷急报,闽浙总督转告吾等,朝廷不同意增兵协防,还要我们不可轻怠法国人,务要做好善后,不得轻启战端,为祸东南!”
“我等为祸东南?胡扯!”唐景崧接过电报,顿时气得身子哆嗦。
几天前,法国装甲巡洋舰桑西号避台风躲入澎湖暂休,却不料忽然舰上起火,烧死了十七八个法国水兵,他们便污蔑是暴民放火,炮击了澎湖,造成了数百人死伤,还一度兵逼台南彰化!
如仅仅是炮击也就罢了,不料法国人竟然小题大做还借此提出,要求台湾支付百万两白银,还要租借澎湖以作赔偿,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澎湖历来是台湾门户,澎湖若失,台湾难保,所以自古那里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岂能拱手让人!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刚把这事报给朝廷,希望能调集兵勇,防止法国攻打澎湖,便遭到了拒绝,反而还成了朝廷口中惹是生非的祸子,这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大人,法国兵船日夜监视彰化,台南之地,又假意起火欲谋夺台澎,依属下看,这是早有野心,所以我们应该早做防备,不可把希望全都放在朝廷身上。”在越南打了那么多年,所以刘永福最知道法国人的心思,立即建议做好准备。
从起火到炮击,丘逢甲深知其中的原因,本来心中还有芥蒂,但此刻听到了朝廷不仅不派兵以防万一,反而还语带斥责,顿时绝了最后一分心思,连忙说道:“巡抚大人,刘大人说得不错啊,若是法国人真对台湾起了歹心,再不防备恐怕迟矣。”
唐景崧什么都好,但就是有些犹豫,而且对兵事也不太懂,当年如果不是刘永福,他也没法取得中法战争几场大捷,此刻虽也有心布防台湾,可手头的力量却着实有些太弱了。
台湾近闽粤江浙,乃是大清第一海上门户,而且台湾还是大清窥伺南洋的必经之地,虽然这些年大清朝对南洋诸国影响日微,但台湾若失,大清将失去最后的海上屏障,实在是非同小可。
但问题是他手上根本拿不出那么多兵勇,原先台湾有三营士兵,但大都是些老弱病残,根本不堪大用,之前为了防止日本进兵台湾而调集来的广勇也早已全部撤回,如今手里最重要的便是刘永福手上的两营黑旗军。
两营黑旗军,不过两千余,若是拿来驻防澎湖或许也够了,但台湾说大不大,但也绝不能说小,五千号人即便全放在台湾也根本不够,而且军械老旧,缺乏洋枪,实在是令人揪心。
“该怎么办呢?”
见到唐景崧迟迟不说话,刘永福也是深感担心,想了想后毅然道:“大人,不如由我带兵驻防澎湖,至于这里,还请大人费心了。”
“不过大人放心。”刘永福深知唐景崧的脾气,抱拳道:“只要渊亭在澎湖一天,必让法国人无法分心台湾!”
“既然渊亭这么说了,也只能暂时这样了。”深知刘永福此行凶险,唐景崧也不免对这位共事多年的将领深感担忧,说道:“我立即上折子,再写信给张大人,哪怕朝廷不派兵来,也一定会从两广调集兵马支援与你。”
“那就谢谢大人。”刘永福说完,刚要走,丘逢甲也立即从袖袋里掏出几张银票:“大人,这是一万两白银,本是我准备买铁路材料的,既然适逢危难,这些银子权当我们商行的一点心意吧。”
“好,太好了,有了这笔银子,老夫起码可以多买几百支洋枪。”唐景崧激动地接过银票,却没注意到丘逢甲轻抽的嘴角。
旅顺港内,彩旗招展鼓乐齐鸣,八艘主力舰更是全都挂出了满旗,甲板上身着洁白海军服的将士们面带微笑,身姿笔挺,浅灰色的舰体更是在阳光下散发出浓浓的彪悍。
天空中,刚刚正式成立没多久,对外还属于编制和番号保密的空军也来助兴,三艘庞大的河马级飞艇悬停与旅顺港上空,直让前来凑热闹的民众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就连一些在旅顺的外国人和船工也被这幅场景惊呆了,记者们更是抱着照相机兴奋地大呼过瘾,因为今天是旅顺港重新投入使用的日子,也是那位夏威夷公爵大人特设的海军开放日!
近两年时间,十余万工匠和苦力,让这个昔日北洋驻地,号称远东第一,美丽的不冻港,再次焕发出勃勃生机,当所有人来过甚至在这里生活过几年的人重新回首,就会发现这座海港不仅被扩大了很多,而且设施也远非昔日可比,仅仅是连绵成片的深水码头,或者是两座大船坞后那些密密麻麻的烟囱,就足以让很多人咋舌不已。
“七哥,你说今个咱真能上兵舰看看?”
旁边,一位牵着两个小男孩的汉子,引起了梁启超的注意,汉子挤入人群找到了一位熟人后,立即询问起来,两个孩子更是钻入了人缝,望着远处的军舰眼睛直发呆。
被称为七哥的大汉呵呵一笑:“当然,你没看那告示吗?今个起三天内,任何人都可以上兵舰去参观,别说咱们这些金州人了,就连奉天长春,只要你愿意来,也都可以上去。”
“真的啊!”汉子挠挠头,裂开黄牙憨憨一笑:“呵呵,还是七哥您厉害,我不识字也不知道告示上写的啥,要不听人说起,还真不知道呢。”
七哥拍拍汉子的肩膀,扫扫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笑道:“一会把你这两小子可看牢了,看这架势,起码有好几万人,可别弄丢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汉子似乎还有不信,再问道:“七哥,你说一会真的让上?”
“屁话,我什么时候说过瞎话?”七哥笑骂道,指了指远处的码头:“你看,那不是开始了吗?头一批上去的听说都是特意请来的贵客,一些人还是从长春黑龙江赶来的呢。”
“好家伙,这么远也来啊!”
“那是,瞅见没?洋人都上去了。”
“咦!还真是,洋人都能上啊。”汉子的惊异声中,梁启超也看到了上百位外国人正在水兵的带领下一艘艘参观军舰,也不禁为这种大胆感到惊奇,他可不是愚昧的乡下汉子,自然知道巨舰代表什么,没想到如今李默竟然大大方方的把如此利器公开展示,实在是太让他惊讶了。
这次他受康有为之邀原本准备去北京参详新法,却鬼使神差想来旅顺看看,没想到居然赶上了这一幕,实在是太让他兴奋了。
“七哥,听说你进了厂了?”
排在前面的两位汉子再次交谈起来,梁启超不仅加快了几步,跟在身后也想听听。
“嗯。”七哥点点头,脸上不禁透出一丝得意:“这不去年年初时,镇子上开了家零配件厂吗,就去试了试,没想到给过了,培训了小半年了,再有三天就该上工了。”
“零配件厂?那是做啥的?”
“呵呵,兄弟不懂也正常,其实咱当初也是一头雾水。”七哥笑着,隔着人缝指了指码头上几辆汽车:“看到了吗?咱去的工厂以后就造那种汽车上面的零件。”
“造汽车啊!”大汉激动地眼睛都亮了,随着源源不断地汽车抵达,如今旅顺金州一带百姓早就知道这种会冒黑烟有四个轮子自个能跑的汽车了,没想到如今自己的好友进的工厂竟然就是造这个,那可把他羡慕得很要死。
“不是汽车,是上面的零配件。”七哥也得意的笑了起来,竖起手指忽然靠近了一些:“每月给五块钱。”
“五块钱?”
“呵呵,你看,我这没说清楚,那是咱厂里发的新钱,按照市价算,大概就七两银子吧。”
“啥,七两银子!一个月就有七两银子!”大汉眼都直了,望着七哥的笑脸,忽然惊道:“七哥,你不是答应了剪辫子吧?我听说进厂都得搅了辫子才行!”
“胡扯,哪有这事。”七哥甩了下脑后油亮的大辫子,指了指远处码头上几位盘着辫子的工人:“我说你啊,娃都这么大了,别跟老娘们似地听人胡咧咧,你见过人家强行下令剪辫子了吗?再说了,你瞅瞅,除了当兵之外,那些......,喏,就那些工人?看见了吗?人家日夜都在码头上,舰上忙着,也没让剪辫子啊。”
“可……”
不等汉子继续说话,七哥早一步堵住了他,语重心长道:“老八啊,咱们虽不是亲兄弟,但你既然叫我一声七哥,我也得说道说到你,你啊可不能老窝在那几亩田里了,如今这天......,不一样了!”
“天?不一样?”汉子抬头看了看天,还有些糊涂,刚想再问才发现七哥已经挤入了人群,本想在找问问清楚,却被两个儿子缠住了,不得不拖着满腹疑惑向远处一艘大舰走去,一路上还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直到发现那些士兵对他没任何特别关注,只是检查了父子三人一下后,便放他们进了码头。
梁启超根据水兵的示意举起双臂,一番检查后,也便被允许进入了码头。
码头上,之前远处看去还显得小巧的军舰在眼中陡然放大,望着威武的舰身,立于宽广的甲板上,抚摸着粗大冰冷的炮管,梁启超忽然非常想去见见那位被很多人亲切称为少爷的李默。
想问问,他到底是如何办到的,能够以弱冠之年,创下了如此基业,为华夏儿女带回了这么威武强大的战舰。
远处,几声汽笛惊醒了他,扭头看去,只见一列长长的船队正在缓缓驶入远处空僻的海港,当第一艘货轮靠岸后,他仿佛觉眼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日本人?看样子还都不是普通人!”
“日本人怎么会来这里?而且还……”梁启超看到了跟在那些日本男人身边,面色惊恐的孩子和女人,眉头猛地皱了起来,诧异道:“还有这么多孩子女人?他们到底些什么人?”
码头上,望着大群大群正走下船,看着远处军舰和人潮发呆的日本技术人员,刚回来没多久的陈平和李恩富嘴都笑歪了,这可是足足三千日本技术人员和他们的家眷,几乎可以说把日本国内的技术精英们全扫光了,而代价仅仅是几船粮食,和一个提供稳定生活的保证!
太合算了!
虽然这些人还需要足够的时间观察,也需要派人重点监视,但无论如何,这些人的到来,将大大缓解自己这边技术工人短缺的情况。
这还是第一批,后期还会有第二第三等等,日本登记在册的两万有一技之长的工人全都会被转移到这里,成为李大少爷梦想中工业帝国的垫脚基石。
李恩富和陈平相视一笑,汽车飞快的向总参谋部驶去。
车窗外,李大少爷在檀香山时就用过,招揽人心的海军开放日一招还在热烈进行中。日本技术工人也开始源源抵达,东三省的建设已经进入了最高潮。
而此时,另一个问题也摆在了他们面前,那就是台湾!
总参主会议室内,李默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同时,望着墙壁上巨大的地图暗暗盘算。
台湾的位置对他来说无疑太重要了,尤其在吕宋琉球入手后,如何尽快拿下这个大岛已经刻不容缓,虽说清政府剩下的福建水师和南洋水师根本威胁不到自己,但问题是台湾横与东南沿海之外,如果在这里驻军,那么在大清南方有庞大利益的英国就会感觉到威胁。
这不是玩笑,英国虽然不太在意北方,但长江以南却一直被他们视为禁脔,远东舰队的两大驻地就是香港和上海,可偏偏它们都在台湾的笼罩下,一旦发兵攻占台湾,无疑会被英国视为直接挑衅!
日本当年占领台湾,是因为英国人认为日本海军实力弱小,即便占领了台湾也不会有太大威胁,何况那时日本和英国是蜜月期,而现在自己根本就是英国的眼中钉。
如果自己直接去占领,会不会引发一场危机呢?
除了这个问题困惑与他外,他个人也不想与清政府现在就开战,做为一位骨子里的现代人,他可不会把大清朝视为自己的祖国,而且心里也没什么归属感,只不过之前一段时间他的脚步迈的实在有些大,必须先消化消化。
历史上第一艘无畏舰要开建了,海军也处于了兵力收缩巩固阶段,陆军更是铺得太大人手不足,加上几年后和俄国人还有场大战,所以他一直不想现在就立刻动手。
不过现在不打大清,不代表将来不打,腐肉不割去又如何能让新肉长出来呢?这点他是很明确的,只是此刻要想先拿下台湾,又不能与清政府全面开战,给英国借口介入战争,最好办法无疑是把台湾隔开,继续玩从第三国手里抢占的把戏,在法国军舰上动手只是个开始,现在来看法国是上钩了,虽说历史上法国人最后是占据了广州湾,但那是因为日本抢先占据了台湾,要知道宝岛的价值和魅力,可不是谁都能抵挡的。
但这还不够,还必须让清政府无暇顾及台湾,最后不得不被迫答应法国放弃台湾,只有那样丘逢甲才有机会借口不愿意割让,玩点小花招。
“发电报联系段飞,一定要赶在法国和大清大打出手前,鼓动那些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