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二 东南的楔子
“朝鲜和大清?!”
陈平刚舒展开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说实话,其实按照总参和当初李默的规划,这次战争的目的只能说达到了一半,最主要原因是日本人投降太早太快了!
当海军失败,花费无数打造的舰队毁于一旦, 当东京炮火付之一炬,飞艇出现在头顶上空时,很显然让日本感到了极大地恐惧,这和二战时面对满天飞机咬牙坚持是不一样的,因为这是飞艇和燃烧弹都是首次使用,没有任何先例,造成了极大地心理恐慌加上缺乏反制手段后,任何人都会感到绝望。
就像后来英国的无畏舰下水时一样,整个欧洲都感到了绝望,因为他们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舰队全部过时,海岸线全在这种拥有全重型火炮新式军舰的打击范围内,这也是为何无畏舰被视为是战列舰历史上重要的分水岭一样。
万幸的是欧洲其他国家也正处在军舰转型的分水岭上,但现在日本却明显缺乏技术和实力,弄出飞艇和新海军,别说是他们了,恐怕就连英国一夜间抬起头发现自己的军舰全部被击沉,天空布满了无法反制且可以随意扔下炸弹的飞艇,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就是岛屿国家缺乏战略纵深的最大问题,加上财政枯竭,粮食歉收,日本其实已经无力再打下去,所以他们很聪明,知道已经不可能赢得战争,而且还可能导致国家分裂,所以立刻选择了投降,但他们没想到是,自己内部还没开始分裂,却被李大少爷来了招外部分裂,等想后悔时已经晚了。
可日本如此选择,却也给李默和总参带来了大问题,那就是朝鲜!
山县有朋在见到了天皇派来的特使后,果断宣布了投降,并带领着剩下的两万多日本士兵果决的向洛风缴械,没能给一点借口。
这种与其说是果断,更不如说是无奈,早在对马海峡被截断后,山县有朋就预料到了会失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因为日本国内的情况他最清楚,再被封锁了大半年后,早已是耗干了元气,加上这些年日本粮食一直歉收,又为了这场战争抽调壮丁修建工事,招募青壮年士兵,更加重了粮食危机。
所以当他听说海军已经失败,并全部沉没后,二话不说就立即交出了指挥刀,正是他这种果决,让两万多在朝鲜已经生活了好几年的日本士兵得以回家的而同时,也把朝鲜难题摆到了李默面前。
原本,李默是准备利用山县有朋手里的几万军队,和朝鲜义军一起消耗,而自己的陆军在取得了仁川后就退出主要战斗,但没想到日本人也不傻,根本不让李大少爷有机会玩坐山观虎斗的机会,害得他消耗朝鲜的计划才开始便夭折了。
现在最大问题是,他已经答应了金开男建国,那么朝鲜的李氏王朝又该怎么处理呢?是让他们继续苟延残喘,还是顺手抹去算了?
一个什么样的朝鲜才能符合自己最大的利益!
日本人退出后,是支持李氏王朝?还是支持金开男?说实话,以此刻掌握军队的力量,只要稍稍偏向一方,对另一方肯定是灭顶之灾。
陈平是少数几位知晓李默心思的人,所以在他提出这个问题后,想了想立刻说道:“少爷,朝鲜的事我觉得可以采用沈军的建议。”
“沈军?”李默想起了这位段飞手下,被称为鬼手的得力干将,问道:“他有什么建议?”
“沈军建议,可以利用日本投降后丢下的两万朝鲜伪军,把收编权以日本人的名义丢给朝鲜王,这样一来朝鲜国王手上就有了足够的武装,而我们可以再次提供给金开男他们一万支枪,然后便以对日作战结束,部队需要休整为由。”
陈平又续上了一支烟,淡淡道:“让他们自己解决!”
“那你想过没有,万一金开男怀疑是我们搞鬼怎么办?”
“所以沈军向借日本的手,把伪军交给朝鲜王,这样即便是他怀疑,也没办法。”说道这里,陈平冷哼一声:“给他两条路,要么和我们翻脸,要么自己去打天下!我相信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李默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办法,朝鲜王虽然腐败不得人心,但国内还是有一大批士绅支持者的,把伪军收编权交给他们后,即便是再烂也能留下几千人,这样一来只要自己这边不出手,以朝鲜义军的本事,没有个一年半载也统一不了朝鲜。
“就按照沈军的想法办吧,另外你告诉沈军,必要的时候可以提供一部分资金,但不得以我们的名义出面。”
“是。”
陈平点点头后,但在第二个目标上却沉默了,大清可不是小小的朝鲜,烂船还有三斤铁呢,清廷虽然已经失去了大多数人支持,但国内庞大的士绅地主和保守派,加上幅员辽阔,以他现在手上这点陆军力量,要真是消耗起来恐怕还不够塞牙缝的!
不过少爷问了,总需要个说法,所以想了想后继续说道:“大清国内目前比较复杂,从军事来说有三大势力,一是袁世凯掌握的北洋新军,人数已多达五万,皆是按照新兵训练法日夜操练,还借鉴了一些我们的办法,战斗力也算可以。
李鸿章出访回来后虽然称病在家修养,但却秘密把淮军抓到了手里,也得到了外国的支持,再加上张之洞操练的广勇,三足鼎立已现规模。
从内政来看,真正把持朝政的的还是那位老佛爷,只不过最近新学之风极盛,以康有为为代表的学子和官员已经连续四次上书,希望以维新改革强国,收回东北三省。”
“收回东北三省?”李默呵呵一笑,问道:“那么如果我让你进军大清,你有把握吗?”
“三十万陆军,在加舰队帮助,五年时间!”陈平自信的昂起头,虽然大清号称还有百万之师,但大多数已经不能入他的眼了。
“三十万!”
李默哈哈一笑:“你去和李先生说吧,如果他同意我倒是没意见。”
陈平挠挠头,此刻去找李恩富要三十万陆军的编制,估计自己连政务院的门槛都出不来了,何况现在最重要的还不是陆军,而是海军分配的问题,所以也苦笑摇了摇头:“少爷您就别笑我了,咱们这些人里,除了您之外,还没有能从李大人嘴巴里挖金子的呢。”
“看你说的,好像李先生成了只进不出的吝啬鬼了。”李默微微一笑,其实这种局面反而是他愿意看到的,军政分家是必需的,这样对军队才能有节制,不至于出现过于庞大和拥兵自重的局面,加上自己掌握了军权,军队未来将会独立于国家政治之外,转变为真正的国家军队。
这是他最大的梦想,不过此刻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他还必须依靠着穿越的优势,为这支军队指引方向,而且这些年自己打仗太多了,贪多贪大迟早消化不良,所以也必须到了调整和巩固的阶段,立即开启与清朝的战争是不可取。
而加上东南沿海牵扯的利益实在太多,回到这个时代后他已经很清楚了,对英法来说,大清南方是他们固有的势力范围,尤其是英国,那里被认为和南非,印度并称的三大财富之源。
一旦自己的军舰直接开进东南沿海,这可真不是什么玩笑,英法可是真的会拼命地!
不过也不能躲在旁边干看着,除了经济渗透外,扶持一些自己的力量也是必要的,而且还必须找个借口,在那一带打下一根楔子。
至于这个楔子嘛?
段飞也该有消息了吧!
龙山寺外,人头攒动,大包小包的善男信女僧徒香客来往不绝,寺庙外的广场上,更是摊贩众多,叫卖声此起彼伏充斥于耳。
香客之中,几位看似平常的男子缓步迈入寺中,一路上嵴带飞檐,龙、凤交相辉映,大量的彩色玻璃瓷片和来自交趾陶器,让他们频频驻足,似乎对这座瑰丽的寺庙极为赞叹。
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几人虽连连称赞,但脚步却一刻不停,很快便绕过了前寺向后院走去。
后院内,香樟如伞,藤萝攀附其间,说不出的静幽安逸。樟树下,两把竹椅,一张小桌,茶桌上普洱得飘香混入四周弥漫的樟香之中,更让人留恋不舍。
清茶入喉,唇齿溢香。
来台湾这么久了,黄子辰也不禁迷上了这种味道,笑道:“还是丘先生雅致,这古寺静院,藤萝香樟,果然是品茶的最好地方,赶明等我回去了,也要栽上几棵。”
“呵呵,那子辰怕是要失望了,这种香樟怕是到了北方也活不了。”
“北方?”黄子辰纳闷诧道:“丘先生说错了吧,子辰的家可在檀香山,那里天气和台湾相仿。”
“子辰啊,你认为你还能回檀香山吗?”丘逢甲嘴角一勾,放下茶杯笑道:“这些年你在台湾建起了船厂,又搞出了汽车厂,早已入了少爷的眼睛,我想这次他把你调回去,怕是要派大用了!”
“丘先生抬举了。”听到这话,黄子辰也心头一跳,但这些年的历练也让他淡然了很多,笑道:“若说大功,先生以两年时间,就完成了大半铁路,可比我这点成绩要好多了。”
说到台湾铁路,丘逢甲也不禁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从开工开始至今两年,这条台湾的大动脉就已经修到了嘉义境内,再有大半年就能完成了。
虽然这速度不能和如今已经开工的东北铁路网相比,但考虑到台湾多山林密,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错了,最重要的是随着铁路一段段开通,他丘逢甲之名也早已传遍台湾,现如今要说名气,恐怕比台湾提督都更大。
只不过当他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这些成绩和那位少爷相比,连人家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打西班牙,吞吕宋,破日本,短短半年多便使万里海疆变色,列强更是措手不及,这份纵横四海,睥睨天下的手段和气概别说是见了,怕是听说的都没几位!
如果不是他还没有和大清撕破脸皮,怕是如今整个东南沿海都被他一巴掌给罩了起来,不过他既然打败了日本,搬开了最大的绊脚石,那么他的眼光怕是也要转到这一带了。
但他会以什么方式来台湾呢?
丘逢甲斟满了茶杯,刚要再尝,忽然就见到一位小沙尼带着几位大汉走了进来,见到来人后他的眼睛猛然一亮。
“段飞见过丘先生,见过子辰兄。”
“哈哈,难怪我说今天这茶怎么还没品出味道,原来是段兄未到。”见到段飞,丘逢甲和黄子辰连忙起身欢迎。
小沙尼也连忙搬来一把竹椅,三人重新入座后,黄子辰见到没有了外人,才诧异道:“段大哥,您怎么来这里了?是不是少爷有什么吩咐?”
丘逢甲也连忙看着段飞,两人都很清楚段飞在李默心中的地位,即便不算他那位妹妹,此人也足以让任何人不敢掉以轻心。
“也没什么,刚从广州回来,恰好途经此地,听说两位躲在这里小憩,便赶来讨杯茶喝。”段飞微微一笑,说道。
“那巧了,这可是刚泡好的普洱。”丘逢甲到底是老成一些,知道段飞不说,也不多问连忙替他倒了杯茶。
“两位,段飞此来除了喝茶外,还想问问最近是不是有位孙先生来见过你们?”
“孙先生?”丘逢甲心头一跳,眉宇拧了起来,想起了几日前来找他们,寻求赞助的那位年轻人,但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便传到了李默耳朵里,心中也不由一凛,点点头:“不错,他是来过,还和子辰商讨希望能得到赞助,不过已经没我们拒绝了。”
“丘先生,子辰兄,别怪我说话直接,此人你们有了解吗?”段飞目光炯炯望着两人,多年来把持着庞大的情报部,已经让他隐隐有了些上位者的驾驶,此言一出顿时气势直逼两人。
“段大哥,是不是此人有问题?”黄子辰深知段飞的厉害,还以为自己办错了事,引来了少爷的不满,连忙追问道。
见到两人凝重的神色,段飞就知道他们误会了,连忙摆手笑道:“呵呵,子辰和丘先生误会了,少爷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此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所以我也不得不留心些。”
听到段飞这么说,两人大松了口气,丘逢甲连忙说道:“这位孙先生心不小,在这里的几天内不断宣扬新学,鼓吹新政,并且希望我们能资助他,而且我还听说他在广州也发展了一些人,组建了一个叫兴国会的组织,提出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在哪里很是深得人心。”
“而且此人还多次游走南洋等地,筹集资金,连国内很多人都被鼓动了进去。”丘逢甲将自己知道的说完后,诧异的问道:“段兄,你调查此人是?”
段飞替自己倒了杯茶后,犹豫了片刻忽然从贴身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两人:“丘先生,这是少爷让我带给您和子辰的亲笔信。”
丘逢甲连忙打开信件,但还没看两眼眉头便猛地皱了起来。
“三千支枪?一万两白银!给他?!”黄子辰见状连忙俯身过去看了两眼后,也惊异的喊出了声,他不明白为何少爷要花这么大代价资助此人!
“两位不妨继续看下去。”
段飞的话,让凝滞的两人立即看了下去,等到最后一个字结束,同时长出了口气,丘逢甲更是一下子靠到了椅背上。
“丘先生,可是觉得有问题?”见状,段飞连忙问道。
丘逢甲摇了摇头,把信还给了段飞后,眯着眼睛环视四周,感叹道:“十三年前,与法国人打仗之际,法军侵占基隆,义军即以龙山寺印,行文官署,协助官军击退了法国人,事后本寺便获光绪帝赐“慈晖远荫”匾额,宣其威信,使香火更甚。只是丘某没想到,时隔多年此地竟要再襄义举,只希望这次也能得到妈祖娘娘金身保佑,不使台湾涂炭。”
段飞已经从李默那里得知丘逢甲的性子,连忙笑道:“丘先生,段飞来是少爷说过,如果先生觉得此行险恶,会伤害台湾,那么此事便作罢算了。”
“不。”丘逢甲连忙摆手:“段兄别误会,丘某只是有感而已,请你转告少爷,在下并非迂腐之人,不破不立的道路还是知道的,这事就交给我们来办吧。”
段飞点点头,拱手道:“段飞替少爷和天下人谢谢丘先生,也请您放心,少爷绝不会任由东南沿海遭外寇涂炭!”
“那就好,那就好!”
丘逢甲灌了口茶,眼神又恢复了清透,嘴角一笑:“就让我们三人,闹一闹这东南沿海,看看光绪帝这次又该写什么牌匾来!”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