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门,没有他所想象的玄奇,没有他所以为的宏大,只有一棵树,一片冰湖,天空中下着雪,一个穿着白衣,赤脚的男人就这么站在树下,望着冰湖,背对着他,雪花扑上那男人披肩而下的黑色长发之上,又毫不眷恋的离开。
那白衣赤脚的男人仿佛与这下雪的世界隔离,却又好像融为了一体。李墓走过那扇门,停下来,没有回头,却也仿佛可以看到那扇门化作一个漩涡消失在了身后。
这世界,有天,地,有树,有湖,有人,明明李墓一开始一眼就可以看完全部,但此刻却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一望无垠,一片茫茫,看不到天涯。
就好像原本是在看一幅水墨画,但很快那些淡淡勾勒的线条就涣散开来,揉进了这世界之中,然后就展现出了一个无限大的世界。
精神幻想?虚拟实境?或者真的是这个白衣赤脚男人的本事,李墓不清楚,他只是静静看着,脑中努力想要找出一个适合的词汇来形容眼前的一切。
禅意,或者说是道。
荒古文明传承中这两个玄而又玄的字句,似乎与眼前他所看到的契合。
“你很意外。”
那白衣赤脚的男人转过身来,李墓看清楚了他的脸,温文尔雅带着一丝不羁的潇洒,但他收回目光,就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这种感觉让李墓微微皱起了眉头,觉得似乎情况有些失控,听到这男人的话,李墓反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我感觉到了。”
白衣赤脚的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心。向前一步,世界就在瞬间变化,从下雪的湖边转到了明媚的春日森林,再踏出一步,明媚的春日森林又变成了夏季的蔚蓝海岸。世界在他们两人之间不停的变化。
随着那白衣赤脚男子脚步的迈动而不停的变化,让人目眩神迷,李墓本不至于被这最基本的虚拟实景画面所干扰。
但随着那白衣赤脚男人与他的距离渐渐拉进,出现的场景也渐渐变得熟悉,从中子战星那冰冷的黑色钢铁城堡,到神灵计划中的实验室。然后层层推进,改变,最后当那白衣赤脚男人停下来的时候,李墓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目光瞬间血红。充满杀意。
因为此刻,他们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在城市的最高处,隔着两栋大厦的天台,彼此对视着,在那大厦之下,残阳如血,死寂的城市边缘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萧瑟的风卷起泛黄的旧报纸在城市的群楼之间吹过。
唳逆行武侠!
忽然让李墓浑身一震的嘶吼声从城市中响起。一声之后,又是仿佛千万声,然后全都汇成了一片。李墓的眼眶不觉已经充满了杀意,握着拳,低下头,城市下无数僵尸仰着头,血红的眼眶正死死的望着他。
“你到底是谁?!”
李墓大怒,杀气腾腾。血红眼眸,暴虐杀机。死死看着那白衣赤脚的男人,但那白衣赤脚的男人却是神色漠漠。不以为意,看了李墓一眼,点点头,踏步而起,“我是苏慎之。未来三年,我将会指点你。这是第一课,关于你的心。”
话语一落,白衣赤脚的男人就一步踏空,整个人迎着夕阳瞬间破碎得干干净净,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苏慎之!”
李墓眼中的血色渐渐敛去,看着苏慎之消失的地方,神色凝重。苏慎之这个名字,他自然不会陌生,东盟的传奇,苏晋共和国的亲王,屹立在宇宙之巅的强者,能与之比肩者放眼整个宇宙也不过寥寥。
而这苏慎之,传说中不知道隐居在哪里追求更高计划的共和国亲王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亲手指点他,这让李墓有些意外。
但很快这心中升起的些许意外就被李墓生生抹去,他的目光变得冰冷,极度的冰冷,他摊开手,掌心之中赫然有着那块早就不知道何时遗失的吊坠。
刹那间,李墓觉得自己的心阵阵抽痛,那遗失许久的珍宝就这么捧在他的掌心之中,他伸出手,轻轻一点,流淌在记忆深处的旋律瞬间而起,那刻骨铭心的身影笑颜如花出现在他的眼前。
只是一眼,李墓瞬间红了眼眶,“啊!”
凄厉悲伤的咆哮在这一夜久久未停,撕裂在夜空下死寂的城市之中。
这座记忆中的城市,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如此的真实,他从晨曦的光中清醒过来,勉强遮掩住那思念与记忆撕裂开的旧伤口,从大楼上一跃而下,他不知道苏慎之想要给他的指点第一课究竟是什么。
“关于我的心吗?”
李墓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眼掌心中的吊坠,忽然有了答案,如果人生重来一次,你会怎么做!
这是一个伪命题,但却无疑是考验本心的最佳方式,在这重来的人生之中,有太多遗憾,太多悲剧可以避免,可以挽救,让人生无憾,人生无悔,哪怕只是虚幻的,但能重来一次,该有多好,多好……
他穿行在城市之中,形状可怖的僵尸,无法阻拦他半点,他如风一般奔行,掠过一家门店,目光停留了一下,但脚步却不曾停留,将那染血的带着巴宝莉字符的门店甩在了身后,继续往前。
街道中,阴影下,拐角处,下水道,整个城市的僵尸都随着他的奔跑而汇聚起来,从水滴变成了小溪,然后又变成了汪洋,幸存的人类惊讶的发现整个城市那让人窒息的暴虐嘶吼渐渐消失。
当安妮颤抖着,恐惧着打开铁门,世界仿佛已经不同了,虽然还有残留的鲜血和腐臭的味道,但她领着妹妹跑到门口,却看到整个街道,整个城市,空空荡荡,那些可怕的,让人绝望的僵尸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许多多幸存的人类从各自躲藏的地方恐惧着走出来,看见没有了僵尸的城市,所有人愣住了,然后就是欢呼与哭泣的声音,希望第一次重新燃起在这座城市。
往前,一直往前,穿越了这城市与城市之间的道路,他奔跑在荒野之中,沿途的僵尸跟着他奔跑起来,他没有去管,只是不停往前。
来到悉尼,来到花园岛前进基地,他回过头,看见无边无际的僵尸如同潮水一般跟在他的身后,整个基地都在恐惧,都在颤抖,都在害怕钢铁时代。
于是他停了下来,张开手,大声笑着,飞起天空,当着这片土地的所有人,在这岛屿的一边画了一个圈,圈外是代表希望的人类,圈内也是代表着希望的僵尸。
然后他不停留,继续跑,跑过大海,跑过海峡,来到另外一片土地上,不停留,一直跑。
从阿拉斯加到西海岸,从巴拿马运河到海参崴,不停的跑,一直在跑,跑过春天,跑过夏天,跑过沙漠,跑过大洋,跑过城市,跑过荒野。
他不曾与人说话,但却带给人希望,在他跑过的地方,虽然不曾耕耘,但世界都在欢呼他带来的希望,那是在绝望之下浇灌出来的最美丽的花,如此让人着迷。
没有杀戮,没有血腥,他只是不停的跑,在地上画一个圈,圈外是原来属于他们的世界,圈里是即将回到他们世界的人。
整个世界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希望的花不停的盛开,久违的笑容与秩序开始恢复,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那奔跑的身影,他所给自己带来的一切,就是最美好的梦境也难以描述。
所以当他跑到那座城市,跑到成平基地,迎接他的是浩大的欢迎,他停下了脚步,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她站在人群中,笑颜如花。他就笑,笑得眼睛有些发红,走过去,抱住她。
“我来了。”
“我知道。”
“我还欠你一个婚礼。”
“我也知道。”
“所以,我没死。”
“我知道,一直知道,所以,我在等你。”
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在这重新燃起希望的人群中,在这熟悉的大地天空之下,他抱着她,极用力,仿佛想要将他所亏欠的全都在这一刻补偿回来。
她微笑着,像一个母亲,像一个妻子,看着流浪已久的孩子从远方归来,这世界哪怕只剩下他们彼此,却原来,从来没有荒芜过。
在最美的时候邂逅,在最绝望的时候相逢,此生,便已足矣。
“再等等,再等等。”
他深吸一口气,放开她,抬起头,看着天空,“等我将最后的事情做完,我们就结婚。”
“好。”
她笑了起来,轻轻在他额头印下一吻,俏皮道:“你欠我的。”
“对。我欠你的。”
他点点头,在人群中升起,去到那天空的深处,她说她的男人会是一个盖世英雄,今天,便让他来做这盖世的英雄。
天空的更深处,那月球的背面阴影,那艘曾经让他的世界陷入绝望,一片冰冷的战舰就停在那里。
他冲过,他嘶吼,他哭泣,他大笑,他终于,终结这该死的命运!
这一次,不要有悲痛,不要有哭泣,不要有绝望,不要有伤心,只是笑,只是幸福,只是快乐的终结这黑暗的命运,做一个盖世的英雄,将她,将整个世界从黑暗中拯救过来,将他所失去的一切,亲手从命运的手中拿回来。
他可以,他能够,他早就该,做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