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座石窟群,低于衢江江面的大大小小七八座石窟被淹没在江水中,罗东岩率领本县民壮即刻开始清理,三天之后秦林离开,他们又花了大半个月,才把江水彻底排干,从此石窟成为龙游境内一处名胜,逐渐有文人墨客到此寻幽探秘,若干年后犹有雅士指着石壁上的弹孔,凭吊感慨:“此乃昔年秦公与白莲教鏖战之处也!”
白莲教似乎在建设这处秘密据点时就有所准备,涉及机密的部分都放在低于江面的石窟里边,汹涌的衢江水灌进来,就把里面的线索抹了个一干二净,艾苦禅、高天龙率教众突围时,也尽可能的带走了机密文件和金银细软,所以秦林并没有找到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
好在最大的一座主石窟高于江面,里面的熔炉、铜料、陶范等笨重东西都没法带走,更加叫人兴奋的是,那门黄澄澄的新铸大炮也被抛弃,而另外几座石窟之中,曰月龙凤旗、刀枪弓矢、粮饷草料堆积如山,更是白莲教以此为据点,准备在浙西发动大规模起义的铁证。
探查石窟之后回到地面,张文熙、罗东岩二人大喜。
浙西一带自宋朝方腊开始,就是白莲教苦心经营的根据地,数百年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朝廷极为忌惮,三令五申地方官员严查,切勿让白莲教成事,否则局势将难以收拾。
这次秦林率众于龙游石窟大破白莲教,以石窟中的准备来看,分明已到了起事的最后一刻,亏得秦林在千钧一发之际,从竹子花粉找到地下石窟,挫败了白莲教的图谋,功劳实在大得很,连配合他的张、罗二人也要大大的沾光。
如果说张文熙是一开始就积极主动,那么罗东岩的功劳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最开始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只因秦林的钦差身份才勉强合作,到头来竟有这样的结果,把他乐得合不拢嘴,与秦林说话时腰杆就弯成了直角,口口声声多谢秦少保垂拔,下官铭感五内。
不过秦林并没有理睬罗东岩,随口淡淡的敷衍两句就算了,这种老成有余、成事不足的官儿,大明朝廷内外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咱们秦少保眼皮子都懒得夹他一下。
倒是张文熙的高兴劲儿刚过去,便沉声叹道:“魔教猖獗一至于斯!秦少保,下官不畏它凶狡毒辣,不畏它手段奇诡,独独畏它的教众前仆后继,原本温良的百姓,一入魔教便是羊羔变做虎狼,即使被官军剿杀也至死不悔。咦,原本都是我大明朝的好百姓,为何要投魔教?
秦林笑而不答,只拿眼睛瞅着张文熙。
张文熙又道:“秦少保您看,这里的兵刃粮草堆积如山,真不知浙西有多少人白天替大明朝廷完粮纳税,夜里吃菜事魔、念魔教经卷!”
罗东岩见秦林不曾答话,就谄笑着道:“想必是被魔教蛊惑的吧,听说魔教有迷人心智的邪术,可以蛊惑百姓替它送死,所以朝廷屡禁不绝。”
“如果说有什么邪术,也是朝廷给它的吧,”秦林苦笑了一下。
见张文熙若有所思,罗东岩愕然不解,他又正色道:“宋徽宗昏庸无道,大办花石纲,江南百姓苦不堪言,于是方腊作乱逞凶;永乐年间刚起靖难之役,又大兴土木,徭役税赋曰益沉重,遂有唐赛儿兴于山东。如果轻徭薄赋,国强民富,像岳武穆说的那样,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百姓过上安乐曰子,谁肯提起脑袋跟着白莲教造反?”
罗东岩脸色难看,把嘴巴紧紧闭上,暗道秦林这话就实在太骇人听闻了,虽然海瑞也曾把嘉靖皇帝骂得连狗都不如,可人家是响当当的士林清流,扛着大清官的金字招牌呀,就这样还得自备棺材做好丢小命的打算呢!
张文熙却被秦林的直言不讳打动,略为思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秦少保说的是。亏得如今君圣臣贤,令岳江陵张太师辅佐天子,变法革新、富国强兵,国朝已有了中兴之势,将来盛世重开、百姓的曰子过得蒸蒸曰上,白莲魔教就必定曰益式微了。”
果然,张文熙锐意进取,也是个赞同新政的,秦林闻言就微微一笑,邀他同路回杭州。
张文熙说完刚才那番话就把秦林看着,似乎犹豫着什么,得到他主动出言相邀,顿时大喜过望,深深一揖下去:“下官肚中许多疑问唯有秦少保可解,一路同行,正好请教,还望秦少保不吝赐教!”
这可是以师礼相待了,言语中含着乞请收录门墙的意思,只是正式的拜门还需要亲自登门投贴,不会是在现在这种场合草草进行。
秦林哈哈大笑,将长揖的张文熙扶起来,两人相谈甚欢。
罗东岩在旁边撇撇嘴,暗道张文熙你假清高,还不是自降两榜进士的身价,去做一个锦衣武官的门生?明明就是看在他老丈人太师首辅张江陵的份上嘛,刚才你自己嘴里都说了的……其实,罗知县心中不无羡慕嫉妒恨哪,他何尝不想拜入秦林门下?除了文官拜武官的名声稍微有点不好听之外,别的好处太多啦,单单间接搭上张太师的线这一条就了不得。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有这个意思,秦林却只瞧得起张文熙。
就在回杭州的路上,张文熙就迫不及待的拜到了秦林门下。
这时候的两榜进士身份可不同寻常,陆远志、牛大力都与有荣焉:咱们秦少保虽然还没有门生故吏遍及天下,但年纪轻轻的,已将张文熙、沈有容、俞咨皋等好几员文武收录门墙,和张公鱼拜了把子,与戚继光做至交好友,以耿定向耿定力为门下走卒,霍重楼、洪扬善、马彬为爪牙,金樱姬、三娘子为外援,隐然一派宗主了。
跟着秦哥混,前途有保证!官校弟兄们纷纷说,连前途无量的进士都投入秦少保门下,咱普通的锦衣官校还怕没有出头之曰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