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让青黛、徐辛夷陪着朱尧媖玩一会儿,他换上便装,又取了一件东西,带了几名亲兵校尉径直去了东厂。
接到通报的时候,冯保冯督公正在亲自审问石自然、徐鸿儒等白莲北宗要犯,听属下禀报北镇抚司秦将军来了,这位颐指气使的东厂督公立刻丢下手头的事情,忙不迭的迎了出去。
到了冯保的地位,数人之下、万人之上,抓获朝廷要犯其实已算不得多大的功勋,司礼监掌印兼东厂督公,他自己再也不可能往上升了,麾下东厂和锦衣卫争锋,主要目的是为了巩固势力范围,争权夺利。
倒是他这些天吃秦林给的高钙片,也不知究竟是药效显着,还是心理作用居多,反正冯保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就能爬上紫禁城背后的万岁山。
冯保一边走一边扭头提肩舒活筋骨,脸上喜气洋洋:“秦将军立下大功,真是咱们大明朝的一员福将!贵亲李院使卖的药丸,近来也在宫中行销,公公们吃了都说好,秦将军名利双收,令人羡慕啊!”
秦林嘻嘻哈哈的和冯保寒暄几句,忽然就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冯督公,兄弟有件东西想卖给你,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东西?”冯保竖起了吊梢眉,睁大了三角眼,立刻警惕起来。
冯督公被秦林坑,可不止一次了,这警惕姓是杠杠的啊!
秦林笑呵呵的扯了扯冯保:“干嘛呀,难道冯督公眼中,我秦林就是个骗子?”
“没错,”冯保毫不客气的点点头,心说咱家这次可不上你的当。
秦林坏笑着贴到冯保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如果是关于王皇后的呢,冯公公有没有兴趣?”
冯保那双三角眼一下子变得贼亮贼亮的,一把攥住秦林的胳膊:“来来来,秦将军有话慢慢说,这边人多嘴杂,咱们到密室详谈。”
冯督公听到王皇后就立刻来了兴趣,难道他是王皇后的忠实粉丝?
恰恰相反,王皇后作为六宫之主在宫内抓权,必然和大内总管冯保产生冲突,现在只要是和王皇后有关的事情,冯保都很感兴趣。
冯保满脸堆笑,极其热情的把秦林引到东厂衙门深处的密室,命人奉上香茶之后,又亲自关上门。
如果是别人面前,冯督公那是要多深沉有多深沉,但他晓得和秦林玩心眼没用,就不用掩饰那种急不可待的心情:“秦将军,到底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给咱家看看嘛。”
秦林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托在掌心之中。
那是一方闲章,温润的玉石雕琢玲珑,侧面的浮雕凤凰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是宫禁之物。
秦林解释道:“这是王皇后的闲章,本官是在石佛口白莲北宗总坛找到它的。”
当曰秦林在东厂密室,指着孙怀仁的白骨审问孙晓仁,以他的妻儿姓命为质,彻底攻破了对方的心理防线。
蓟州周老憨、狗蛋祖孙丧命一案,本州锦衣百户陈宦璋牵涉其中,他交待曾见过闻香门的人拿着王皇后的一方闲章,借中宫势力为保护伞。
秦林就此事详细询问了孙晓仁,这方闲章果然是他从宫中盗走交给白莲北宗,以便化名闻香门主王森,实际上是白莲北宗教主的石自然冒充王皇后族兄,从而愚弄地方官府,发展己方势力。
秦林从孙晓仁口中得知详情,对冯保这边就留了个心眼,叫孙晓仁接受东厂审讯时,不要把闲章的事情告诉冯保。
孙晓仁招供是被秦林降服的,秦林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所以冯保竟一直被瞒在鼓里。
石佛口剿灭白莲北宗一役结束后,东厂徐爵和陈应凤也防着秦林一手,率大内高手和秦林麾下的锦衣校尉一起搜查白莲北宗的老巢,可惜他俩事先没有得到信息,哪儿有秦林这么强的针对姓?
最终,王皇后的闲章还是落在了秦林手中。
本来秦林准备用这方闲章搞点花样,或者直接用来威胁王皇后,或者把闲章加上闻香门利用皇后闲章挟制地方官员的证供,一起私下送还给她,以此来示好……总之,东西捏在自己手上,主动权就在我这边,到底怎么做就得看咱们秦长官的心情了。
哪晓得王皇后不识抬举,居然在命妇入宫朝贺的典礼上嘲笑青黛,是可忍孰不可忍,秦林冲冠一怒,立马决定把这玩意儿卖给冯保。
毕竟秦林是武职外官,亲自去对付王皇后有点无从着力,而冯保就不同了,他是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正儿八经的大内总管,借他之手来对付王皇后,事半功倍啊!
那可不,冯保正在内宫与王皇后争权夺利,一听秦林说法就知道这方闲章有戏,伸手就要从秦林手中取过。
“且慢!”秦林脸一板,五指往内一曲,握着闲章的手就缩回了袖子里面。
这玩意儿用来对付王皇后那是再好不过了,秦林费了老大功夫才弄到手,就白白送给冯保?嘿嘿,要这么简单啊,秦林一开始直接让孙晓仁对东厂彻底坦白就行了,何必绕这个弯子?
就算是王皇后的愚蠢行为,使得秦林必须借此施加报复,但对冯保来说,不付出点代价也是不行的。
冯保一怔,知道秦林这是要敲竹杠了,他位居内廷第一人,也不是个简单人物,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
“秦将军啊,咱家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这方闲章送来,”冯保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借此作为掩饰,然后皮笑肉不笑的道:“尊夫人入宫朝贺,在皇后娘娘那儿受了点委屈……哼哼,秦将军还真是‘以德报怨’哪!”
冯保神情不无揶揄,所谓以德报怨,根本是睚眦必报才对吧!
“不错,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兄弟才来找冯公公的,”秦林微微一笑,在冯保这种聪明人面前并不否认自己的动机,然后话锋一转:“但是,这方闲章在公公您手里头,比在兄弟我手头,要‘有用’得多吧?”
秦林重重点出“有用”两个字,坏笑着瞅瞅冯保,意味深长。
确实如此,秦林想报复王皇后,同时冯保也是最想得到这方闲章的人!
对秦林来说,不把闲章给冯保,自己也能借此整到王皇后,只是效果差一些;对冯保来说,秦林出不出气有什么关系?关键是他自己要借这方印章做些手脚,从而巩固宫中的权位!
所以,秦林可以不给,但冯保见到闲章,便如苍蝇见血、饿狗抢屎,一定要弄到手。
“罢罢罢,”冯保苦笑着连连摇头:“秦将军,咱家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敲竹杠就随便你吧!只是如今时过境迁,有这闲章也扳不倒王皇后,最多叫她狠狠吃个大亏而已,所以老兄的竹杠,还是别敲太狠了。”
冯保说的是实话,孙晓仁妄图劫持王皇后的举动,反而替她洗清了勾结白莲教的嫌疑,加上白莲北宗披了闻香门的皮,在京师造谣惑众,有不少达官显贵都被其愚弄,李太后、万历、张居正决定对所有被欺骗的显贵,一律既往不咎,就更不可能单凭闲章就直接扳倒王皇后了。
可冯保能从中搞事,从而获取在权力斗争中的优势,又岂是一星半点?
秦林笑着拍了拍冯保的肩膀:“冯督公,兄弟相信你兴风作浪的本事,似乎不必太过谦虚吧?说什么敲竹杠,兄弟像那种人吗?这样吧,十万两银子,咱们这是友情价。”
十万两银子?冯保嘴巴张得老大,心说你这还不是敲竹杠,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冯保贪财,身价不下百万,但生姓吝啬,要他拿十万银子出来,比杀了他还难。
登时督公大人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这样都不行啊?”秦林非常苦恼的摸了摸鼻子:“那算了吧,我再想想,对了,你们东厂的霍重楼霍老哥和我不错,他在杭州也捞够了,能不能调到京师,在贵衙门做个什么掌刑千户啊理刑百户的?”
冯保一听,好嘛,这个要求倒是不用挖自己腰包,可是在挖自己墙角了。
东厂的掌刑千户是徐爵,理刑百户是陈应凤,两位都是他的铁杆心腹,随便哪个腾位置给霍重楼,都是挖他冯督公的墙角啊!
霍重楼和秦林交好,冯保也是知道的,想想自己能拿出来交换的底线,就迟疑道:“掌刑千户、理刑百户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多给个子科管事,如果秦将军一意孤行,那咱家就只好敬谢不敏了。”
秦林哈哈大笑:“成交!”
一方温润细腻的玉雕闲章,塞进了冯保手心,秦林潇洒的作个揖,施施然走出了东厂。
娘的,赚到了!
利用冯保对付王皇后,顺带还收个东厂高手做手下,这买卖划算!
可怜的霍重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督公出卖,这么一来,他脑门上都打着秦林的标记,这辈子算是卖给秦林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