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师爷并不是死在冰冷的胡同里面,而是死在一张温暖的床上,”秦林思忖着,翻开死者的眼皮,看了看浑浊的晶状体,又摸了摸死者脸颊,紧紧咬合的咬肌说明尸僵发展到了高峰期。
准确的说,是在气温较高的室内。
秦林指了指尸体,极有耐心的给众人解释,尸僵的发展随气温降低而减缓,比如被刘戡之所害的南京雨花台女尸案,尸僵出现的时间就相当延迟。
麻师爷被殴打到案发只有三个时辰,案卷显示他从陈铭豪家出来之后,又和杨府的家丁去茶馆喝了一会儿热茶、吃了碗豆腐脑,那么从他离开众人视线到尸体被发现只有短短的两个半时辰,就算立刻死掉,因为京师严寒的天气,也不大可能在被目击者发现的时候就僵硬如铁。
所以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在一处温暖的室内、躺在有枕头的床铺上死于非命,大约一到两个时辰,室内较高的温度就让尸僵较快的出现了,使尸体枕着枕头,颈部抬高、头略为仰起的姿势固定下来。
不知什么原因,死者又被抛尸于这处阴冷的胡同之中,直到被目击者发现……听秦林说到这里,陆胖子哇的一声叫起来:“哈哈,我知道了,一定是死在哪个姘头的床上!”
陆远志这次终于猜准了,秦林坏笑着点点头,让他把死者的裤子解开看看。
胖子立刻把麻师爷的裤子扒下来,胡同里扒墙头看热闹的女人媳妇呀的叫起来,都背转了脸。
好在近处围着的不是男人就是“久经沙场”的官稳婆,倒也不避忌,几个脸皮厚的官稳婆还偷偷直乐,低声道:“没看出来,老东西那话儿还挺大……”
只要是过来人,都能看出沾着的某些痕迹,是不久前男欢女爱的铁证。
本来还在假惺惺干嚎的毛氏,立刻破口大骂:“老东西,呸,老娘才一个转身,你果然又出去偷腥了!”
一般来说,命案侦破中确定第一现场是优先环节,秦林立刻询问毛氏知不知道麻师爷是和什么人偷情。
毛氏斩钉截铁的道:“那还用问吗?一定是井儿胡同的张寡妇,我家老不死和那搔货打得火热。”
秦林便吩咐衙役去把张寡妇提来。
谁知衙役刚走了两步,毛氏又疑疑惑惑的道:“不过,灵官庙西边孙三家媳妇,那小妖精和我家这死鬼也有些不清不楚的……还有皮裤营的李二嫂,那才是条狐狸精……”
好嘛,毛氏一口气儿说了七八个怀疑和她老公有染的女人,听得秦林头大如斗,最后毛氏的兄弟还要补充:“姐姐啊,姐夫可不光会爬墙头啊,除了这些女人,还有窑姐儿、私娼、半开门,他常去的就有十来家呢。”
我靠,人生银家啊!
秦林、胖子、牛大力面面相觑,对死了的麻师爷实在是仰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这样一来,要确定麻师爷的死亡地点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必须展开大规模的排查,秦林就和黄嘉善商量之后,让捕快们到处打听情况。
他也试着从另外的方面展开调查,死后移尸的案件,运送尸体的运输工具显然是重要的突破口。
偏偏时近年关,京师家家户户走亲访友,赶着马车、驴车来来往往,或者大板车运送年货,天气又冷得不行,连卖柴的都赶着牛车进城,这些交通工具都能装得下尸体。
捕快们挨家挨户问,结果整个胡同的人对经过的各色车辆都没有印象了,过的实在太多。
“既然大规模调查还需要时间,咱们就先看看死亡原因吧,”秦林朝陆胖子使了个眼色。
黄嘉善好心提醒:“死者头顶上有一处青肿,刚才本官已经看过了,恐系打伤头部、邪风入侵,以致伤发身亡。”
中风是中医学对急姓脑血管疾病的统称,分为“缺血姓脑卒中”和“出血姓脑卒中”,中医对此很早就有认识,华佗为曹艹治头风的传说实际上就是一起未曾实行的开颅手术——华佗诊断出曹艹有颅内出血,试图说服他开颅取出血块,结果被疑心病的曹艹拒绝,且不论华佗是否真的具备实施开颅手术的技术条件,单凭他知道头风由颅内凝血(风涎)形成、并提出开颅取出血块的治疗方法,就领先世界一千七百年。
黄嘉善的意思翻译成现代医学术语,就是说麻师爷死于外伤引起的颅内出血。
胖子却没有先去摸死者头顶的肿块,而是从生牛皮包里面取出一柄小巧精致的剃刀,刷刷刷的把死者头发剃掉,但见剃刀锋利无比,头发迎刃而落,几下就剃掉了小半。
毛氏先是愣怔片刻,继而干嚎着叫起来:“你、你们搞什么鬼?怎么把我家死鬼的头发剃掉了?人既已死了,也没法当和尚呀!”
胖子头也不回,拿秦林教他的回答:“伤处既在头顶,便须剃掉头发验伤,这才清楚明白嘛。”
毛氏虽是泼妇,久在京师居住,焉能不知道锦衣卫的厉害?看着秦林、陆远志一行人尽穿飞鱼服,她就不敢乱叫了。
黄嘉善思忖一会儿,才点点头。照说儒家讲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这头发也不是随便剃的,但人命关天,为了查明案情,剃掉死者的头发也就顾不得了。
陆远志人虽胖,做这些事情倒很利落,几家伙就把麻师爷的头发剃了个精光,头顶的伤处便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显露出来。
这下子,确实比扳开头发查验要清楚多了,只见头顶部位果然有一处青肿,鼓起了一个大青包。
胖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截了当的把麻师爷扒了个精光,翻来覆去验看尸首,看过之后便报告秦林:“秦哥,死者全身上下伤痕多处,计左臂瘀伤一处、右臂瘀伤两处、左腿青肿一处……全系与人互殴所伤,伤势轻微断不致命,唯有头顶青肿一处,恐邪风入侵、伤发身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