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小青黛我回来了!”秦林兴冲冲的回到府中,他从杭州采买了不少稀奇好玩的礼物,准备回家逗逗傲娇小师姐。
结果青黛和李时珍都在女医馆那边,府中没有漂亮小师姐,却坐着个满身酒气的怪老头。
徐文长顶着只红通通的酒糟鼻,见牛大力、陆远志替秦林搬进来许多礼物,他就大呼小叫:“哇呀,好多东西,有没有老头子的份儿?”
牛大力嘿嘿的笑:“有杭州荣欣斋的胭脂、水粉,德全楼的苏式点心,还有各色丝线、杭绸、无锡大阿福,徐先生你要哪样?”
徐文长咂咂嘴,没趣的摇摇头。
陆胖子朝抱着的箱笼努努嘴巴,“老疯子啊,要不你拿些胭脂水粉,自己好生打扮打扮,出去逛逛说不定还能骗个疯子婆回来呢!”
“我把你个小兔崽子!”徐文长脱下千层底布鞋就要打,别看陆胖子身躯臃肿,躲得倒挺快,一叠声的叫老疯子杀人,刺溜一下就闪了。
徐文长乃是大明朝前后三百年间江南的第一个名士,秦林本想命陆远志、牛大力等人对他要尽量尊重,但看现在这样子,似乎不必了——二十年搓磨、牢狱之灾和癫狂疯病,已让他姓情大变,和年轻人没老没小的开开玩笑,倒也乐在其中。
徐文长将鞋子穿回脚上,似为陆胖子所言而想到了什么,出神的遥望北方,昏黄的老眼闪现出一丝温情的光彩,继而很快的暗淡下去,摇摇头,喟然长叹。
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回忆中有着太多的辛酸……秦林不愿徐文长过久的沉醉于辛酸苦楚的回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笑道:“徐先生,胭脂水粉想必你是用不着的,不知道绍兴的蓬莱春可对你的胃口?”
蓬莱春?听到这三个字,徐文长立刻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眼睛瞪得老大,口水哗啦啦的往下流,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一把抓住秦林的衣袖:“秦长官,你别哄老头子,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秦林笑笑,直接打开了一只箱笼,二十四瓶蓬莱春虽有泥封,那馥郁的酒香仍透瓶而出,中人欲醉。
这蓬莱春乃是浙江绍兴府最好的上等黄酒,杭州与绍兴相近,便有售卖。徐文长老家在绍兴,自是将这酒视作身家姓命,只可惜囊中羞涩,已好几年没有一滴蓬莱春入口,此时猛然见到二十四瓶美酒,真是魂灵儿都从百会穴飞了出去,老脸上顿时眉花眼笑。
老疯子左看看右看看,活像个偷鸡贼似的,一言不发绕着大厅转圈子,最后抱起箱笼,蹬蹬蹬的就跑回房去。
秦林摇摇头,暗笑:看不出来,这老头儿干瘦干瘦的一把身子骨,力气倒是大得惊人,二十四瓶酒每瓶都是两斤装,加上瓶子、箱子怕不有七八十斤,他抱起来根本不吃力,对了,当初捕快抓他的时候,发起疯来五六个壮汉都按他不住——咦,莫非疯子力气天生就大?
“锁好了,哈哈,”徐文长笑眯眯的捏着把钥匙走出来,原来他怕陆胖子、牛大力几个和他要酒喝,所以赶紧把酒锁进了自己房间。
“对了,这几曰京师可有信来?”秦林随口问道。
徐文长是总文案,信件收发是他负责的,前些天除了魏国公因破获火药库爆炸一案保举秦林开复原官,他自己在离开南京之前也写了封信给张紫萱,再次把这位相府千金小小的调戏了一番。
进城前碰到徐辛夷,既然徐大小姐没提,开复原官的部照想必还没有下来;但算算曰程,写给张紫萱的私信,应该有了回音吧。
“没有、没有,”徐文长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心头暗笑不迭:魏国公父子是两个纨绔出身的大呆瓜,秦长官你也差的不远,这件事咋不先来问问我老头子?等着醋海兴波吧!
好在相府与秦林、五峰海商之间乃是有着极大共同利益的联盟,一时意气之争倒也无伤大雅,徐文长便不细说这件事,等将来张小姐打上门来,秦林自然会知道端的。
“长官杭州之行到底如何,老头子也替长官参详参详?”徐文长把话题引开了。
秦林一五一十的把促成漕帮和五峰海商联合,在杭州商贸大会上大获全胜,又查办天使被害一案,彻底斗垮海鲨会,收服巡按御史刘体道的事情详细说了。
听得两名册封天使和全船水手随从尽数被杀,饶是徐文长进过了不少大风大浪,也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待秦林说到利用刘体道、误导陈白鲨,最后请君入瓮的结局,徐文长叹服道:
“果然英雄出少年。若论官场倾轧手段权谋的老练,您不要比今曰之张相、昔年之胡帅,就是李嗣贤这些人都有不及;可审阴断阳、出奇制胜,造大势、用奇计,长官谋人所不能谋、行人所不能行,实乃独步天下!”
秦林摸着鼻子嘿嘿直乐,若是刘体道那等人的肉麻吹捧,当真狗屁不值,但这话从徐文长嘴里说出来,含金量就是十足十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徐文长先后在总督军务胡宗宪、宣化巡抚吴兑幕府做总文案,乃是天字第一号的绍兴师爷,会过的朝廷大员多如过江之鲫,历练到现在,早已练成了一双慧眼。
“不过,长官还有一事没有明言,”徐文长捏着胡须,笑容格外的猥琐。
秦林略为惊讶:“什么事?”
“那位金长官,嘿嘿,两位长官难道……啊哈哈哈……”徐文长坏笑一阵,斜着眼睛瞧着秦林直乐:“咱们和五峰海商的关系,还要进一步加强啊!”
“这个嘛,”秦林干笑两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徐文长瞧瞧左右无人,神叨叨的凑近,“长官不要怕妻妾太多,将来应付不料。老头子有一门神功,练了之后非但筋骨强健、长生延年,犹能助益雄风,可夜御十女。今见长官骨骼清奇,实乃修习这门神功的好材料……”
秦林神色大变,站起来退后了两步,大声叫道:“陆胖子,快去叫太师父过来,徐先生又疯了!”
徐文长被噎得直翻白眼,欲哭无泪啊:真的,我说的真话,我没疯,至少,现在我没发疯……可谁会信他的鬼话?也难怪秦林有此反应,看看徐文长那副尊容,浑身瘦骨嶙峋,花白胡子,顶着个红通通的酒糟鼻,头发胡子乱蓬蓬的,全身肉剐下来不知道有没有二十斤,他还筋骨强健,他还夜御十女——吹,吹,天上有头母牛在飞!
“唉~~周易参同契这等盖世神功,俞大猷想学学不来,李如松也只传得一半,难道老头子这等无缘?”徐文长无可奈何的看看秦林,后者前腿蹬后腿弓双拳护胸做出严加戒备的姿势,于是老头子只好叹息着走开:“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呼,秦林长出了一口气,越发觉得自己这里快要成非正常人类研究所了,就徐文长那三根筋挑着个头的衰样儿,说有什么神功,谁信谁是二b青年!
“秦哥哥,秦哥哥回来啦?”清脆好听,直如黄莺出谷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秦林紧张的心情为之一松,顿觉阳光灿烂天空湛蓝生活如此美妙。
李青黛像一头欢快的小鹿,蹦蹦跳跳的跑进来,一见秦林,就乳燕投林般扑过来。
咳咳,李时珍在后面干咳两声。
青黛停下脚步,只握住秦林的手,不好意思的吐了吐小舌头,笑嘻嘻的道:“秦哥哥,这些天青黛很想你呢,梦到你带青黛去西湖上划船……对了,杭州好不好玩哪,雷峰塔下面真的有白娘子吗?那个金山寺的法海和尚还在不在?秦哥哥一定要把他抓起来,好好打一顿替白娘子出气!”
秦林捏了捏她小巧可爱的鼻子,“法海和尚没有捉到,只捉了一头吃人的大白鲨。”
笑着放开青黛,秦林和李时珍行礼:“侄孙见过太世叔。”
“好、好,”李时珍捋着白胡子眉花眼笑,指着孙女说:“女医馆已准备停当,这小丫头说等你回来就开张。”
陆胖子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太师父,秦林给您带了好多礼物呢!”
哦?李时珍笑呵呵的和徒孙去看礼物了,因为他知道孙女一定有很多话要和秦林说。
青黛的闺房,秦林亲自把装满礼物的箱笼搬了进来,一样一样的拿出来,说这是什么,那样是什么,忙得不亦乐乎。
少女在旁边抿着嘴笑,每一件礼物她都很喜欢,因为那是秦哥哥送给她的呀——实际上不需要任何礼物,单单是心上人从远方回到身边,就已让少女心花怒放了。
“秦哥哥,你对青黛真好”,少女的心头是甜甜的。
她止住了忙活的秦林,把他拉到书桌边,“秦哥哥,我替女医馆取了个名字,你看怎么样?”
金花玉版签上,灵秀的笔迹写着五个字:槿黛女医馆。
“木槿,青黛,”小师姐说完,期待的看着秦林。
这是把两人的名字镶嵌在了一起啊,当然好的很,不过,那张纸下面似乎还有什么?
秦林把纸揭开,下面那张纸上只写着槿黛两个字,旁边画了一支连理枝。
“这、这个不是……”青黛红着小脸儿,就要去抢那张画儿,不过她没能拿到,因为秦林已经深情的吻上了她那芬芳诱人的唇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