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
叶东平闻言神色一滞,目光有些散乱的看着叶天,原来这么多年口口声声没有问过他母亲一句话的儿子,只是将这份感情给隐藏了起来啊?
不单是儿子,叶东平抚心自问,他自己又何尝忘记过那个女人?要不然叶东平也不会直到今天,也没有重新去找自己的另一半了。
沉默了好一会,叶东平抬眼看向了儿子,说道:“叶天,你妈应该不在国内,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意义,等以后再说吧……”
这十多年来,叶东平并非没有打听过叶天母亲的事,通过一些老同学得知,叶天的妈妈在八十年代初就出国了,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她回来的消息。
加上对叶天母亲家族的那份怨恨,叶东平并不想让儿子与他们扯上什么关系,有时候过着平平淡淡的人生,未免不是一种幸福。
看到老爸痛苦的神情,叶天也没有追问了下去,放下手里的衣服,叶天上前搂住了父亲的肩膀,说道:“爸,等我见到姑姑她们,到时候你也去北京吧,到底都是一家人,总不能一辈子不见面吧?”
对于父亲的这桩往事,叶天倒是了解到了一些。
当年父亲和母亲结婚的时候,似乎双方家庭都不同意,叶天的爷爷更是连拍了几封电报训斥儿子,而叶天的姑姑则是发电报来说老爷子病危。
不过当叶东平风尘仆仆的赶回北京后,却发现老爷子啥事没有,就是不同意儿子的这桩婚事,气得叶东平和家里大吵了一场后,又返回到了乡下。
叶东平回去的第二年,叶天就出生了,就在叶东平要干活赚工分,还要抚养叶天母子的时候,家里又发来了一封电报,内容和一年前一摸一样,只有五个字:父病危,速归!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叶东平和家里的通信几乎都是在争吵,当时看到这封电报的时候,还以为又是假的。
加上生产队那会扩建水库要出劳力,为了让叶天母子生活的好一点,叶东平大半年的时间都在水库干活了,也没机会去核实这封电报内容的真假。
只是半年之后,当叶东平从水库工地回到家时,却看到了胳膊上戴着孝的大姐,被狠狠的甩了两个巴掌后,叶东平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
深感愧疚的叶东平,并没有得到从小就很疼爱自己的大姐的谅解,以后往家里寄的信件也均是石沉大海,这也是他在政策允许返城后没有回北京的主要原因。
“再说吧,当年是爸不对,也不怨她们怪我……”
叶东平笑的有些勉强,如果家里的姐姐不肯原谅自己的话,那父亲的死将成为他一辈子都无法解开的心结了。
“行了,不说这些了,你小子到了北京后,可别惹事,我知道你会拳脚,但不准和别人动手啊……”
叶东平忍不住又交代了儿子一句,他知道儿子现在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是表象,真是较起真来,比谁都能闯祸。
叶天的行李很简单,一个普通的旅行包里放了几件内衣,换季后的衣服和被褥他准备去了北京再买,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很不喜欢大包小包的出门。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小县城不通火车,赶到市里的火车站也要一个多小时,父子俩锁好门,就准备出门了。
拎着儿子的旅行包,叶东平一眼看到叶天牛仔裤后面的钱包,不满的说道:“你小子不能把钱包放好啊?”
叶天把老爸给的一万块钱分成了两部分,八千块放在了旅行包里,还有两千则是被装入钱包塞在了屁股后面,鼓鼓囊囊的很是显眼。
听到老爸的话后,叶天笑了起来,满不在乎的说道:“爸,能偷你儿子钱的人还没出生呢……”
不是叶天自夸,从江南到河北这一路的火车上,还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他出手的。
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虽然叶天很少出手去管什么闲事,但也有被人主动招惹的时候,叶天也不报警,就按江湖规矩来,这些年最少废了有好几只手了。
俗话说鼠有鼠路贼有贼道,叶天每年都出去溜达那么一圈,道上早就传出去有个出手很辣、千万不能招惹的小祖宗了,是以这几年外出就很少遇到这些事情了。
听到儿子的话后,叶东平一个响栗就敲了过去,“臭小子,这年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你一个小孩能有多大本事?做人要低调,懂不懂啊?”
虽然知道儿子不是没出过门的人,但叶东平还是让叶天把钱包掏出来放在上衣口袋里,这才拉开车门,带着叶天往火车站驶去。
每个城市的火车站,都是这个城市最为混乱和发案率最高的地方,不过对于叶天而言,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却是让他感到无比的熟悉。
拎着包走进候车大厅时,叶天眼光一扫,就能看到几个贼眉鼠眼专往别人兜里瞅的家伙,这月份正值学生开学报道的时候,自然也是三只手们的活跃期了。
不过坏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深谙江湖规矩的叶天也不会去干这种无聊的事情,警察都不管,他凭什么去做好市民啊?
“从上海发往北京的xxx次列车已经进站,请旅客们检票后准备上车……”
在火车站等了一个多小时,车站播音终于响起了叶天坐的这趟车的进站广播。
“哎,老爸呢?”
叶天站起身排在了队伍后面,却发现刚刚坐在身边的老爸不见了,由于火车只在这个站停留十分钟,叶天有些无奈,只能拎着包通过了检票口。
“叶天,叶天,把窗子打开……”
刚在车厢里找到位置坐下来,叶天就听到了父亲的喊声,伸头往窗外一看,叶东平右手拿着一张站台票,左手则是拎着一袋水果,脸上满是汗水,正焦急的拍打着车窗。
打开车窗接过父亲手中的水果后,火车也缓缓的启动了,看着在视线中逐渐远去的父亲那已不再年轻的脸庞和两鬓的一些白发,叶天眼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