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鸿果真没有令朱校长失望。
次日,工贸学校的李校长亲自带队,率领一帮子篮球队员,“趾高气扬”地来到了农业学校。一见朱建国的面就揶揄他,说他是“打不死”,“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
朱校长只是冷笑。
刘伟鸿一回来,他就有信心了。
这小伙子的体力、技术以及组织才能,那都是没说的,一等一。
农校篮球队有了他,那才叫篮球队,不然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说是“友谊赛”,却几乎牵动了所有农校师生的心。球赛安排在下午四点举行,所有班级都早早放学,全部师生赶到球场周围观看比赛。
篮球场就在刘伟鸿他们住的那栋老宿舍的对面,二楼三楼的走廊上都站满了人,一个个露出期待的神情。唐秋叶则站在篮球场边上,一手拿毛巾一手拿茶水,兴奋得了不得。
她就是喜欢看刘伟鸿打篮球,那矫健的身姿,简直令人着迷,刘伟鸿每一次起跳投篮,都能让唐秋叶情不自禁地发出叫喊之声。
见了这个架势,工贸学校的队员们都有点发憷。
不管怎么样,他们前几天可是把人家的校长给撞了,撞得四脚朝天,狼狈不堪。而且他们跟刘伟鸿打过球,知道他的厉害。
现如今整个农校篮球队,都憋着一口气呢。
为了这次篮球比赛,刘伟鸿今天上午召集了所有队员,仔细研究一番,制定了详细的方案,分工十分明确,要求大家全力以赴,志在必胜。
让人家欺上门来,把自家“老大”生生撞伤了腰,此仇焉能不报!
所以这场球赛一开始,农校队便打得气势如虹,队员们以刘伟鸿为中心,全线出击,死死压住工贸学校队打,一口气进了三个球,工贸学校队还是零蛋。
农校的师生们便欢呼起来,唐秋叶更是挥舞着毛巾叫喊,活像八零后九零后的追星族。
上半场的前十分钟,刘伟鸿的战略运用得十分成功,工贸学校队一直被压得死死的,比分逐渐拉开,与朱校长一起坐在球场边上正中位置看球的李校长,脸上如同刮了一层漆,乌黑乌黑的。朱校长却裂开大嘴,笑个不停。
等工贸学校队的教练第一次叫暂停时,双方比分已经拉开了十六分之多。
工贸学校队的教练意识到刘伟鸿才是关键,如果不能防住他,这场比赛的结果已经可以预知了。教练布置了两个身高力大的球员,专门防守刘伟鸿,要牢牢看住他,不让他有投篮的机会。
这一点,早就在刘伟鸿的意料之中,也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
刘伟鸿利用自己娴熟的控球技术,牢牢将对方的两名主力球员吸引在自己身边,采取长传快跑的战术,充分发挥其他四名队员的能力,消耗对方的体力。
这个战术比较耗时。毕竟工贸学校队上场的队员,也都是年轻小伙子,体力是很好的,想要拖垮他们,一时半会见不到成效。相反的,由于刘伟鸿不能顺利抢到篮板之下,农校队进球的数量少了起来,比分又一点一点拉近。
李校长笑逐颜开,朱校长又黑了脸,双眉皱得紧紧的。要是这次再输了,朱校长这张脸就真的不知道往哪搁了。
上半场结束,比分是四十比三十四,差距缩小到六分。
场内场外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朱校长不顾腰伤,挣扎着站起来,走到一边,召集队员们开会分析,唐秋叶也凑上来,忙不迭地给刘伟鸿递水递毛巾,弄得很多人都眼睁睁地瞧着她。
唐秋叶毫不在乎。
刘伟鸿一分配到农校,唐秋叶就在“照顾”他。
对于他们这种“特别”的关系,农校的教职员工谁也不以为意。他俩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刘伟鸿年轻,大学生,首都人,在这种小地方的人看来,注定是前途无量的,在农校呆不长,以后一定会通过关系调走的。唐秋叶只有初中文化,粗花大叶,虽然也算好看,却上不得台面,还嫁了人,整个一个乡下农妇,貌似年龄也比刘伟鸿大。这样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粘到一块去的。
“伟鸿啊,这样打下去不行啊,有麻烦……”
朱校长忧心忡忡地说道,双眉紧蹙。
“校长放心,没事。下半场他们就难看了!”
刘伟鸿一边擦汗一边笑着说道,语气很是笃定。
他心中有数。
消耗体力的战术已经逐渐见成效了,而且对方的一名主力球员在防守他时五次犯规,被罚了下去。工贸学校队气势上不行了,对于赢得这场球赛,刘伟鸿信心十足。
果然,下半场一开始,农校队再次全线出击。对方罚下去一名主力队员,再也不能抽出精锐来防守刘伟鸿。下半场的二十多分钟,几乎成了刘伟鸿的表演赛。
球场四周的叫好声如同雷鸣一般。
终场哨声吹响,农业学校以八十六比六十四的大比分,完胜工贸学校队。
“怎么样啊,老李?服不服气?不服气明天再来?”
朱校长扬眉吐气,笑吟吟地对李校长说道。
李校长死死盯着刘伟鸿看了一阵,冷笑道:“老朱,你也别得意,要是没有十一号,我看啊,你们农业学校就是一坨烂泥巴,扶不上墙!”
朱校长也不生气,哈哈大笑:“可惜啊,你们连烂泥巴都不如!”
“哼!”
李校长不顾风度,拂袖而去。
谁也不去理他,只顾欢呼。
朱校长一手扶腰,蹒跚着走到刘伟鸿身边,拍着他湿漉漉的肩膀,笑着说道:“伟鸿,好好干,下个月月初,就要举行全地区文教系统的篮球大赛,咱们农校队,就全看你的了。要是能拿回这个冠军,我让你当动物教研组的组长!”
刘伟鸿吃了一惊,忙即说道:“不是吧,校长?打篮球和教学研究,不是一回事!”
“一回事一回事,你能把球队组织得这么好,可见你的组织能力是很不错的。”
朱校长肯定地说道。
刘伟鸿有文凭,年轻,各方面条件都具备了,再通过篮球赛,在学校建立起威望,当个教研组长,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刘伟鸿的心思,可不在一个小小的教研组长上头。他在意的是朱校长对他的好感。这个人,将来要当县委书记的。虽然只要成功回到首都那个家族之中,刘伟鸿会获得来自高层的强力支持,但基层的关系和人脉,还要靠他自己去经营。
“**”这个大招牌,固然能给他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也有副作用。家族培养的痕迹太明显,会引起其他人的严重不满。
他得靠自己的能力爬上去,至少在别人眼里看来,得是这样才行。
而且,鉴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刘伟鸿也必须做好自己奋斗的心理准备。
……
四月十八日,刘伟鸿收到了邮递员送来的《号角》杂志。
《号角》是半月刊,每个月一号,十六号出刊。杂志社在楚南省没有印刷厂,杂志必须从首都运到大宁市,再分发到各个地州市。
两天之后刘伟鸿就能收到这本杂志,要算是很快的了。
刘伟鸿迫不及待地打开《号角》,想要看看那篇文章是否已经刊登出来了。以他的分析,贺竞强一定会千方百计将文章在《号角》之上发出来的。
这种严重与现行政策不对路的文章,居然出自老刘家的嫡系子弟之手,必定要引起一场不小的震动。
老贺家与老刘家可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刘伟鸿的大伯刘成胜与贺竞强的老子贺太平在政治理念上一贯尿不到一个壶里。这样好的机会,贺竞强焉能放过?
果然,刘伟鸿在《号角》上看到了《旗帜鲜明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上)。
文章很长,有两万字,《号角》这样的刊物,不可能一次性发出来,得分两次发。还加了“编者按”,说明这篇文章是出自一个基层教师之手,观点很新颖,言辞很犀利。作者一栏内,刘伟鸿的大名用的黑体字,格外醒目。
看到这里,刘伟鸿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
贺竞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尽管这上面没有点明他是老刘家的嫡孙,但这篇文章必定要引起一场风波的,到时候自然大家都会知道“刘伟鸿”到底是什么人。
正当刘伟鸿在备课室里阅看《号角》之时,教研组的老梁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小刘老师,你的电话……长途,首都打来的!”
刘伟鸿略略蹙了一下眉头。
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当时手机还没影呢,就算是那种比砖头还沉的“大哥大”,也还没上市。在这偏远的农业学校,固定电话也远未做到每个办公室都安装一部。
刘伟鸿谢过了老梁,起身前往教研室。
“你好!”
刘伟鸿抓起话筒,很沉静地说道。
“刘伟鸿,你想干什么?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电话里,传来刘成家的咆哮声,声音之大,差点震破了刘伟鸿的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