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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将夜 > 第132章 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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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后山尤其是镜湖附近向来四季如春,而且这梨树本就不一般,自然没有萧瑟之感,满树青叶,洒下一片荫凉。

众人坐在荫凉里,对着那张棋盘发了很长时间呆,依然没有看出来,这张棋盘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更没有想出打开棋盘的方法。

木柚用绣花针拨了拨鬓间的飞发,有些恼火说道:“还没想到法子?”

四师兄看着棋盘,神情凝重说道:“我想了七十三种方法,但既然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打不开,那些方法必然不行。”

木柚说道:“总得试试。”

众人离开梨树,来到溪畔的打水房里,看着四师兄把棋盘搁在炉上,任其被幽蓝的高温火焰不停烧蚀,不由神情微变。

北宫未央抱着古琴,满脸担忧问道:“就算这佛祖棋盘不会被烧烂,但小师弟在里面,会不会被烤熟?”

西门不惑用洞萧指着炉上的棋盘,说道:“烧了半天,黑都没有黑,这棋盘不是烧烤盘,小师弟又不是猪肉。”

四师兄没有理会这些插科打浑的家伙,待确认棋盘被烧至极高温度后,用铁钳夹起,扔进了打铁房后清冷的溪水里。

只听得嗤嗤声响,溪水里白雾大作,正蹲在水车最上方眺望远方的大白鹅被吓了一跳,挥着翅膀飞到溪畔,对这些人很不满意地叫了两声。

热胀冷缩,是对坚硬物体最好的破坏方法,然而令书院诸人失望的是,那张棋盘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一条裂纹都没有产生。

接下来的日子里,书院诸人对这张棋盘做了很多事情。

木柚把棋盘扔进云门阵法里试图让大阵把它撕开,但还是没有效果;王持熬了一锅据说是世间最毒、腐蚀力最强的汤汁,把棋盘扔进去煮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熏得溪里的鱼死了大半,大白鹅愤怒到了悲伤的程度,棋盘依然没有动静;四师兄取出宁缺留在后山的那个小铁罐,试图把棋盘炸开,最终也只炸死了镜湖里一半的游鱼,大白鹅伤心地不想活了棋盘依然如故。

某天,五师兄宋谦忽然说道:“说起棋盘这种事情……我总觉得,既然是用来下棋的,那么总得和棋有关。”

他与八师兄乃是当世棋道最强者,如果说起下棋、或者说棋盘,确实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熟悉的人了。

众人眼睛顿时明亮,满怀希冀望向他木柚问道:“然后?”

宋谦摸了摸头,说道:“然后……没有然后了。”

众人闻言恼怒,心想既然说不出来道理,为何要忽然开口说话?王持先前正在处理那锅剧毒的药水,没有完全掌握场间的局势,从自己的院子里取了两匣棋子问道:“那……该把棋下在哪里?”

众人很想把王持教训一顿,但想着现在小师弟在棋盘里,陈安皮在临康城,十一便是书院最小,忍着没有发作。

四师兄想了想,把他手里的棋匣接过来,然后把匣里的棋子一股脑地全部倒在了棋盘上只听得清脆的响声不停响起。

棋盘上堆满了黑白两色的棋子。

众人围着棋盘,有些紧张地看着,甚至都忘了呼吸。

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棋盘和梨树回到书院后山六师兄便一直没有怎么说过话,直到此时,众人的脸上流露出垂头丧气的神情,开始绝望的时候他提着一把大铁锤站了出来,看着众人憨厚说道:“最后还不是得砸?”

他看着众人憨厚说道:“还是让我来砸吧。”

木柚说道:“两位师兄在悬空寺也没有砸开。”

六师兄说道:“我们时间多些可以一直砸。”

四师兄想了想后叹气说道:“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安静的书院后山,从这一天开始变得嘈闹起来,镜湖畔不停响起沉闷的巨响,六师兄挥动着铁锤,不停砸着棋盘。

他虽然很强壮,这辈子不知道挥了多少记铁锤,但终究有累的时候,当他累时,四师兄和五师兄等人,便会上前替手。

痴于棋的人离开了自己的棋盘,痴于沙盘的人也离开了沙盘,痴于阵的人也离开了阵,在佛祖的棋盘旁,变成了勤劳的铁匠。

痴于音律的人却没有什么变化,北宫未央和西门不惑太过瘦弱,尝试了两下,连铁锤都举不起来,于是被大家赶到了一旁。看着同门们热火朝天、大干苦干的画面,二人难免有些失落,于是坐在一旁操琴吹萧,奏个慷慨激昂的曲子,替大家助威,也替棋盘里那个家伙加油打气。

砰砰砰砰,铁锤不停落到棋盘上,后山崖坪的地面震动不安,前些天侥幸活下来的鱼儿惊恐地躲进水草深处,大白鹅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棋盘,心想那头憨货不知道在不在里面,小白狼在山林深处对着夜空里的明月低啸,想要学会父辈的威风模样,却被山下传来的撞击声弄得有些心神不宁,唯有老黄牛依然神情宁静,坐在草甸上,不时低头吃两口青草。

无数锤落下,棋盘依然没有平静如常。

木柚的晚饭做的有些迟,做铁匠的师兄弟们早已饥肠漉漉,自然有些不满,有些人开始怀念以前做饭的那个姑娘。

“她是昊天,做的饭当然比我做的好吃!想吃?那就把她从棋盘里揪出来!”

木柚很是愤怒,蹲下看着模盘,语重心长说道:小师弟,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记得带着你的媳妇,一起出来。”

临康城里某座着名的道观前,陈皮皮正在对着广场上的数千信徒授课,他神情平静,言辞清晰而明确,秋风拂起他身上的道袍,飘然欲飞当年胖胖的少年,现在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道门使者的风范。

叶苏已经离开南晋,由他在陋巷陋室里开创的新教,却没有就此颓败,反而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兴盛起来。

因为陈皮皮在努力地继续他的事业,而且有剑阁的帮助,南晋从官方到民间,没有谁敢阻拦新教的传道至于那些坚持效忠西陵神殿、冥顽不灵的道人和神官,早就在某些漆黑的深夜里,变成了大泽里的尸体。

此时讲经授课的盛大场面,便是新教在南晋受欢迎程度的体现,数千信徒里有老有少,有穷苦的民众,也不乏身家不凡的富人。

陈皮皮今天讲的是西陵教典第三卷新注讲义原本深奥难懂、只能任由神殿神官解释定义的教典,在他平缓的声音解析下,变成最简单明了的话语,不失教典本义,却又有了与西陵神殿截然不同的阐释。

传道结束,数千信徒对着道观前的陈皮皮虔诚行礼然后纷纷散去,按照新教的要求,他们想要展现对昊天、对新教的虔诚,那么首先要做到的事情,便是与人为善,与己为善,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种要求很简单所以新教的教义推广真的很轻松,任何宗教信仰最开始传播的时候,似乎都是如此。

陈皮皮在数名剑阁弟子和南晋军队的保护下,离开道观向自己居住的街巷走去沿途遇见的信徒,都恭敬地避让到一旁。

回到陋巷里的那间陋室,他看着站在窗边的那名瞎剑阁,一面脱道袍一面埋怨道:“每次都要派这么多人跟着,很烦的。”

柳亦青转过身来阳光从窗外漏入,把他蒙着眼的白布照亮,他微笑说道:“听说自从派出人跟着之后,你受到了更多尊敬。”

“我不知道那叫尊敬还是畏惧。”

陈皮皮用湿毛中擦着身上的汗水,白花花的肥肉不停颤抖,看上去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在道观前飘然若仙的感觉?

柳亦青说道:“尊敬,很大程度上来自于畏惧……比如对神殿的态度。”

陈皮皮沉默了会儿,把湿毛中扔到盆里,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神殿如果真要杀我,你们也没有刃、法。”

任何强大的组织,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内部的分裂,或者说内部产生的挑战者,叶苏的新教,毫无疑问便是西陵神殿现在最警惕的对象,南晋承受了西陵神殿极大的压力,要他们把陈皮皮交出来。

柳白身死剑阁自然与西陵神殿成为了不共戴天的敌人,南晋当然不会交人,问题在于,西陵神殿随时可能派人进入临康城,把陈皮皮杀死——现在的陈皮皮雪山气海被锁死形同废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位修道天才——所以剑阁方面才会如此紧张,派了这么多人来保护他。

“据我所知,神殿暗中派了位红衣神安进入临康城,已经与皇宫里那位见过面了,我担心南晋皇室的态度会发生变化。”柳亦青说道。

陈皮皮看着他笑着说道:“你反正已经杀过一个皇帝,再杀一个又何妨。”

柳亦青声音微涩说道:“我不能把南晋人全部都杀光。”

陈皮皮沉默片刻后说道:“或者,我们可以离开。”

柳亦青说道:“我想问的是,书院究竟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陈皮皮走到他身旁,看着窗外的落日,说道:“我想应该快了。”

柳亦青说道:“那么我想,神殿也应该快要动手了。”

陈皮皮说道:“是的,家父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