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所高中都有一个三年穿搭不重样的英语老师,
而在镇洋中学,王雨菲就是牢牢占据这一生态位的存在。
她教学水平不太行,带的女生英语成绩普遍比别的班略差。全靠男生还行,才勉强在名校混下去。
说白了,就是部分男生会为了她而努力学英语,水平不行士气补。
可惜顾辙不是这种人,而且他高一高二为了冲竞赛,经常要抽时间集训,牺牲最多的就是英语课,所以很招老师讨厌。
此刻顾辙稍微闪得慢了一点,便被王雨菲喊住,恨铁不成钢地问起昨天的事儿:
“顾辙你怎么搞的?高考都能差点迟到。你二模才刚及格吧?昨天那种状态能考几分?是不是准备复读了?
还有同学到我这投诉,说你干扰别人答听力的心情,害人害己啊!”
顾辙心态平和地解释:“谢谢关心,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之前只是没时间学英语,不是学习能力不行。”
王雨菲显然不信:“你还挺自信啊?骗自己是没意义的,估分很重要!瞎高估只会导致填志愿好高骛远——过会儿对答案,你直接上黑板写!”
顾辙当然无所谓,他本来就非常有把握。
……
王雨菲说罢,转身就进了教室,开始让大家对答案。
几个跟顾辙关系不好的同学,看他今天又迟到了,还是跟在老师后面进的教室,便窃窃私语地看他笑话:
“听说他昨天考英语差点迟到。多少年了,全校就这么一个奇葩。”
“啧啧,当初多嚣张,搞得自己高人一等能保送似的,最后还不是半途而废,得乖乖回来学英语。”
顾辙大致扫了一眼,也不以为意。知道说这些话的,主要是班上几个富二代外地借读生。
没办法,还是他重生之前的锅。高中时的顾辙有点愤世嫉俗,跟他们不太对付。
当年那点破事,无非是富二代们炫耀的时候顾辙从不捧场,还怼对方成绩差没个学生样。对方便嘲讽他没见过世面、不懂时尚品牌、打球超烂。
现在的顾辙心态早已古井无波,想想还挺幼稚的,没必要。
王雨菲则站在讲台上,一边让课代表发空白卷子,一边交代:
“给大家20分钟,把昨天考试时选的选项都写出来,尽量回忆准确一点,这也是对自己负责。顾辙,你写黑板上。”
同学们颇感惊讶,以为王老师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顾辙便拿起粉笔淡定地写着,没几分钟就写完了。
回位置上坐下后,他斜后方的一个同学还拿笔杆子戳了戳他:“阿辙,没事儿吧?回忆清楚了再写啊。估分准了填志愿才准,不要赌气。”
说话的是同寝室的徐嵩,大家关系不错。他见顾辙写得那么快,还以为是觉得丢脸、破罐子破摔了。
顾辙侧过头去:“放心,我对这最后两个月的冲刺复习有信心,昨天交卷前还特地记了答案。”
徐嵩这才没再多说,20分钟很快就到,同桌间交换卷子,老师也开始报答案。
英语的选择题比例最高,对答案的覆盖率也就最高,同学们很快就进入几家欢喜几家愁的状态。
“耶!居然这几个都蒙对了,我这次120稳了。”
“完了,都怪那奇怪的发音,我听力听错了七个!”
管好了自家的事儿之后,有些同学就开始看黑板。
然后,徐嵩第一个发现了异常,忍不住低声惊呼,一边推顾辙的肩膀:“卧槽?阿辙你135分客观题对了127?你怎么复习的?”
其他同学闻言也立刻注意到了这点。
卧槽!见鬼了!这还是一模不及格、二模勉强及格的顾辙么?虽然低分段确实容易进步,但这也太快了吧?
王雨菲也陷入了迷茫之中,一时有点搞不清情况。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开口了:“这是考完后提前找标准答案了吧?估分都自欺欺人,没意思!”
顾辙闻声看去,想起对方好像是叫钱思远,家里是东瓯炒房团,算是借读生里跟顾辙过节比较深的。
对于这种质疑,顾辙当然什么都不用回应。等分数出来,一切自见分晓。
王雨菲也觉得钱思远闹得不像话,连忙出言制止:“大家不要乱说,随便怀疑同学不好,看来顾辙进步很大,应该鼓励。”
钱思远被这么一指责,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反而愈发想要狡辩。
毕竟借读生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他们知道那些中考考进来的正式生,这辈子都未必会当他们是同学,毕了业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而面子是自己的,所以也不怕得罪人:
“王老师,你别被他骗了,你看他连听力都是满分,今年听力好多内容换了美音,您平时教的都没那么多,连林静静都错一个,他怎么能全对?”
王雨菲一听,顿时觉得也有点道理,不过作为老师她不好直接质疑学生,就换了个和颜悦色的表情,让顾辙回答问题:
“顾辙,昨天的听力可不容易,你是怎么轻松适应英音美音切换的?”
顾辙见老师的态度有所好转,他也就不再敝帚自珍。
2020年代的人在知识广度上,肯定是完爆02年的人的。
毕竟后世有那么多人工智能推送的学习工具,会调教算法得人,哪怕只是刷刷逼站,都能学到不少音韵知识。
顾辙略一整理思路,便侃侃而谈:“我觉得,同一语言的不同方言口音演化,是有一个总的规律可循的。
无非就是很多词随着时间的演进,为了越说越省力,会出现‘元音高化’的趋势,舌位越来越高,张口幅度越来越小。
比如古英语里甜(sweet)的发音是‘思外特’,到了美音‘唉’变成了‘咦’,张嘴幅度就小了。掌握这个总体规律后就很容易了。”
王雨菲听了,不由一愣。
她是英语师范本科,但对古文并不懂,大学里音韵学也是混过去的。
说白了,她属于那种连莎士比亚的“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里的“你”该写作“thee”都不知道的英语老师。
不过顾辙说得头头是道,她也不能露怯啊,便强行点评道:
“这是普遍规律么?不要盲目下定论。就算英语是这样,其他语种也未必。学习还是要踏实,不要盲人摸象……”
顾辙接过话:“古汉语也这样啊,‘我’在唐宋读‘?a’,藏语和客家话至今是这么念的。到了明朝为了嘴张小一点变成‘?e’,秦腔至今这么念。
日语也是,越往关西张嘴越小——日剧都看过吧,正常关东腔的‘八嘎’,到大阪腔变‘波噶’,到广岛的极道腔变‘不噶’,连嘴都懒得张了。
毕竟都混成极道了,还讲究什么谈吐优雅?说到底语言只是一门工具,只要能让人听懂,当然会往‘怎么省力就怎么说’的方向演化。”
顾辙信手拈来,这些都是他重生前从逼站《帝国时代4》古音讨论区随便看来的。但知识不问出处嘛,没什么丢人的。
到了这一步,王雨菲已不知如何反驳,所有人对顾辙水平的质疑也彻底消散了。
钱思远那些人更是听得目瞪狗呆。
最后,王雨菲还是出于好奇,让顾辙把他昨天写的英语作文也背一下。顾辙背不出来,不过大致记得,就临时组织语言重新朗诵一遍。
听着他的口语表达、书面组织,无非是把质疑者头上的土埋得更瓷实一点而已。
“他这怕不是140都有了吧……最后两个月全力复习外语,竟然能进步那么多,只能说他的智商太高了,原先只是心思没在这上面。”
王雨菲震撼之余,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内心不禁生出了愧疚。
对完答案后,王雨菲宣布大家解散休息一下,等下一场的老师来对数学。
她还愧疚地把陆幽幽喊到走廊上,安慰了几句:“昨天你是助人为乐,那就没事了,别往心里去。不过进了大学还是要好好遵守规章制度。”
陆幽幽没什么可说的,心情也恢复了一些。只是还有几分不真实感,诧异于顾辙的巨大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