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甚么生态,其内部的构架,都是自成一派体系的,外来生物如果没有更迭环境的能力,唯有在本能的驱使下,退避三舍。
显然,托马斯选择了退避。
那么,眼前这片冥府生态之一的沼泽中,又潜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高义的视线不断向四周扫去,试图从这一幅宛如静止的风景画中,寻找出某些异样之处。
只是,甚至都无需寻找,线路周边的沼泽底下,变化已经悄然发生!
“快看!”
简未澜听到低呼,循着高义的视线,发现远方的水面上,一坨泥水正不断自下而上的翻涌,咕咚咕咚……
哗!
忽然一道水声响起,高义亲眼见着一支臂膀从底下高高伸起,如同就要溺死的人一样般,不断挣扎着。
它不知被埋没了多久,整片手臂的肌肤都被泥浆包裹着,污秽仿佛深深刻入灵魂之中,连水泽都无法冲洗掉上面哪怕半分。
咕咚咕咚……
又是一连串的气泡上浮,紧接着,只听“哗啦”一声水响,竟然是一个脑袋从淤泥里翻起,仰天发出无声的嘶吼。
呕——!
泥水仿佛堵塞满整个食道般,在它一张一合的喘息声中,大坨大坨的呕出。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二人略微皱眉,不过一个见惯大风大浪,一个心境不染尘埃,倒也不是因为恶心。
他们正在思考。
浮于眼前表象下的,某种讯号。
“这东西不是活物。”
高义看着它以手臂为支撑,将整个上半身一点一点的从水下托起。
如果是活物被困在泥沼中,它根本不会有挣扎的机会。这点,他刚刚已经用树枝尝试过了。
沾染了生者气息的树枝,仿佛戳的不是一片泥土,而是一个本就不存在的空洞。
高义松开树枝的那一刻,它就已经毫无阻隔的沉没,快到仿佛是重力影响下的高空坠物。
活人如果踩上去,估计都不会有“踩”这个字面意义上的受力回馈,恐怕无异于一步踏空,瞬间沉没。
能够在死界中挣扎的,只有死。
“这是一个灵魂体。”
简未澜结束了剖析,看着已经将双腿都拔出的泥人,若有所思:“看起来,它滞留在这片死界已经不少时间。”
“冥府,生死二界都有着各自的系统运作。生界通过列车,死界通过河流,分别将各自区域的灵魂送往他们本该安息的地方,也就是动车上曾播报过的终点站——名为‘归瞑’的地方。”
“归瞑……”
高义思考了片刻,惊觉道:“这么说来,所谓的‘归瞑’,极有可能会是一处永无尽头的大海!”
那不是路途上形似海洋的湖泊,而是真正的海,无边无际的海,如同蒙昧时先人猜想敬畏崇拜的那样——
一片没有尽头的海!
简未澜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完全符合我们一路上的见闻。但是现在,你看,这里的水已经死了,不再流通了,形成了一片沼泽。”
“它,搁浅了……”
话音刚落,仿佛相应一般,线路周边的一处处的沼泽之下,都泛起了阵阵涟漪,随着“哗啦”的水声,数不清的手臂带着人体,从下方爬出!
“列车……列车……带我走……带我走……”
先前那个已经清空自己咽喉的灵魂,正跌跌撞撞的爬来,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过不去……干涸……好痛……”
随着它上身离开水泽,原本大片湿润的泥浆迅速风干结痂,最后直至化作碎屑,暴露出底下犹如灼烧般的肌肤。
“啊……”
灵魂痛苦的哀嚎,猛地向下卧倒,直至身体上再度裹满一层厚厚的泥浆,它这才再度起身,向着轨道车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追来。
“它话很有意思,无疑论证了我的观点。”
简未澜兴趣盎然:“因为堵塞,而无法通行,因为堵塞,这片死界正在消亡,而滞留其中的灵魂们,同样无法逃过一损俱损的命运……”
“你发表观点,能不能等出了这里再说。”
高义摊手,表示了自己的无奈:“周围都是死界,我没什么有效的远程手段驱散它们……所以你是真不怕它们直接把车给掀了吗”
“放心。”
简未澜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将手搭在高义的肩膀上,无视了附近已经围拢上来的泥人们:“好好看着。”
“是列车!列车!”
“带我离开这片干涸的土地吧,求求你……”
“好痛,我一刻都忍受不了了!”
“[愚者]!”
简未澜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穿透了周边的无数哀嚎,仿佛一锤定音的响亮。
被他手掌接触的高义,以及轨道车瞬间被一道淡淡的光晕所笼罩,竟然像愚者本身的外物不沾般,径直穿越了灵魂们的重重围堵!
高义亲眼看到一个泥人伸手,想要抓住轨道车的护栏,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最后却是两手一空,抓了个空。
扑通。
它面部朝下,一头栽入到沼泽中,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轨道车,一脸的茫然。
“连我也进入了无敌的状态。”
高义忽然反应过来,充满好奇的摸了摸自己身体,看起来,这种像是横版格斗游戏中霸体一样的能力,并不影响自己的行为。
“完全成长起来的愚者,恐怕没有人能杀得了他。哪怕同为裁决席,也无法在这种唯我派系下讨得了好。”
无法欺骗,无法拉拢,绝对中立,也难怪可以制衡另外七人,令他们相互忌惮。
高义看着简未澜。
自己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此行之后,真正获得这位继任者的信任,不论是“皮革马利翁”的后患,亦或是「季候性风暴」的未知,他都有打出一手好牌的自信。
轨道车驶出沼泽,再次进入生界的大地之上。简未澜松开手,有些疲惫的模样,有些止不住的喘息着。
显然,将自己能力施加给其他物体,特别是一整辆交通工具,对现在的他而言,仍然有着不小的负荷。
“我们成功穿越了死界。”
高义拉了他一把,轻松道:“接下来的道路,想必就一马平川了……”
“是啊。”
简未澜同样舒了口气。
就在两人沉浸在危机过后的小小喜悦中时,远处,一辆火车忽然自隧道里驶出,与他们齐驾并驱的行驶在两处相近的线路。
哗啦!
火车的窗户忽然打开,里面露出一张张令简未澜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简席!”
“是愚者大人!他还活着!”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