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指缝中的刀片也被人取走了?”
听到于鸿鹄的话后,苗六指再也坐不住了,身体霍然站起,看向那几人,问道:“刀片被取走的时候,你们几个可有察觉?”
“师爷,一点察觉都没有,还是后来想割包的时候才发现的。”
三儿等人的脸上满是羞愧,他们几个玩刀片也玩了十多年了,这刀片夹在手指中,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刀片被人悄无声息的取走,等于是卸掉了一条胳膊而全无知觉。
“这不怪你们,也没必要惭愧,你们和那人,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苗六指轻轻拍了拍三儿的肩膀,缓缓的坐下了身体,说道:“我想要从你身上取东西,都必须接触到你的肢体。
而那人,根本就不碰你的身体,直接就将东西拿出来了,他取你们刀片的手法,叫做偷天换日,早年我也能做出来,但是现在……”
苗六指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道:“现在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几乎都快生锈了,要是敢上街去干活,说不定就会被人打死掉。”
说着话,苗六指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扔到了面前的石桌上,看得三儿一愣,连忙往衣兜里掏去,却发现里面的香烟已经不见了。
刚才苗六指的那一拍,顺势就将三儿口袋里的香烟取了出来,场内五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苗六指,却是谁也没发现他的这番举动。
“师父,您是说。那……那人的手段比您还要厉害?”
于鸿鹄被苗六指的这番话给吓住了,从拜在苗六指门下,于鸿鹄也接触过一些盗门的前辈,按照那些人的话说。苗六指是盗门中神偷门这一分支百年难遇的天才。
认识苗六指也三十多年了,但是于鸿鹄从未见过师父流露出现在这种神态。
要知道,往日即使国内贼王使出再厉害的手段,传到苗六指耳朵里后。他都是晒然一笑,从来没当回事过。
不过于鸿鹄也没想到,今儿发生的这件事,居然让苗六指如此失态,话说像是刚才掏香烟那种表演性质的出手,于鸿鹄也差不多有二十年没有见过了。
“我年轻的时候,或许能和这人一争长短,但是现在,我不是他的对手!”
说出这番话。苗六指脸色如常。都已经是年逾八十的人了。又在监狱里蹲了近半个世纪,世间的荣辱兴衰,早已被这老人看透彻了。
“师父。那……那您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听到苗六指的话后,于鸿鹄心里凉了半截。连师父都自认不是对手,自己这徒有虚名的贼王,在对方面前更算不得什么了。
现在于鸿鹄最怕的,是对方拿他来立威,这也是盗门中抢占地盘经常做的事情。
当年豫陕两省的火车贼王为了争夺一辆车次所有权的时候,进行了一番争斗,但却不是技术上的较量,而是你死我活的拼斗。
最后豫省贼王技高一筹,用刀片割开了陕省贼王的脖子,并且化妆成为一个女人安然脱身离去。
用敌人的鲜血立威之后,陕豫两省在火车上混饭吃的小偷们,无不以豫省贼王马首是瞻,那人足足占据了陕豫两省火车线路长达十年之久。
当然,豫省贼王最后也是落得了个吃枪子的下场,不过他也整整风光了十年,让无数老刑侦为止头疼,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
于鸿鹄说白了,并不太适合在江湖上混,因为他的心不够狠,胆子也不够大。
之所以挂个贼王的称号,无非就是技术还行,更多的则是沾了苗六指的光,否则早被各地贼王赶出京城了。
所以于鸿鹄害怕今儿出手的这位高人是来抢地盘的,他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了,如果再白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那于鸿鹄还不如躲在苗六指这院子里自己抹了脖子算了。
苗六指沉思了一会,开口问道:“你们今儿在市场里,有没有和人争执过,得罪过什么人呢?”
“师爷,没有,绝对没有。”三儿等人连连摇头。
“师父,您教导过我的,咱们玩的是技术,不要惹人注目……”于鸿鹄也开口说道:“我可一直都听您的,哪会去和人置气啊。”
于鸿鹄说的这番话,其实是苗六指这辈子总结出来的最惨痛的经验和教训。
当年沪上沦陷,几乎所有的富豪们都齐聚陪都,苗六指那会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每天到街上去晃悠一圈,就够他吃喝嫖赌好几天的了。
不过苗六指那会年轻气盛,有一天在一家妓院里,和一个年轻人争执了起来,被那人扇了一记耳光,对方人多势众,苗六指当时只能忍了下来。
有句俗话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吃了那么大的亏,苗六指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接连跟踪了那个年轻人好几天之后,苗六指将他的一个公文包给偷走了。
打开那个黑色的公文包后,苗六指顿时就傻眼了,因为里面装的是一份绝密的军事文件,而上面还有蒋某人的签名。
自知闯下了大祸,惊慌失措的苗六指直接就将公文包连着文件,丢入到了江中,正准备逃离陪都的时候,却发现整个陪都都被军统控制了起来。
作为沪上有名的贼王,苗六指的目标实在是太显眼,躲了几天之后还是被抓了起来。
好在苗六指为人谨慎,即使出去吃喝嫖赌,往往也会给自己化个简单的妆,那位丢失文件的军官,并没有认出他来。
但是当时陪都的治安环境很乱,导致那些逃到这里的人都有些惶恐不安,戴局长一声令下,所有的小偷都被判了十年至二十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当时那些陪同苗六指一起落网的小偷,可是将偷文件那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可怜苗六指不敢声张之余,还要陪着一起骂自个儿,其后更是一关就是半个多世纪。
追根溯源,还是苗六指年轻气盛,如果当时他忍下去了,不再针对那个年轻军官,或许他这几十年的牢狱之灾都可以免去了。
所以在教导于鸿鹄的时候,苗六指说的最多的,就是偷盗的目地只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不要因为和人生气而故意针对,那样终究会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
“师父,您说,这会不会是另外一伙过江龙,想在京城开山立柜啊?”
犹豫了一下,于鸿鹄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担忧,“我看那人是想拿我立威,然后告诫京城的同行,收拾我们一顿,不过是先来踩盘子的……”
于鸿鹄这几句话里,带了一些黑话,开山立柜指的是抢占地盘,以此为根据地的意思,至于踩盘子,则是事先侦查探探路。
“放屁,就你们几个,还需要别人来踩盘子?”
苗六指闻言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他一直认为于鸿鹄天资不行,但头脑还算灵活,但没成想遇到这么点事儿就乱了方寸。
“以这人的手段,根本就没必要开山立柜,走到哪里都吃喝不愁的,而且有这种手艺,肯定是老辈人,如果是想在京城端碗水喝,一定会先递门坎的……”
临到老了,苗六指身边就剩下这么一个徒弟,还指望着他给自己养老送终呢,所以还是把事情给于鸿鹄分析了一遍。
“师父,那他今儿出手是什么意思?”
于鸿鹄虽然信服师父的话,但还是想不通那人为何会如此做,都是江湖同行,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等于是平白结怨吗?
“我估摸着是你们先惹到那人了。”
苗六指皱起了眉头,一边想一边说道:“很有可能你们的手伸到别人兜里去了,这才惹那人动怒,将你们剥的一干二净,应该只是个教训。”
苗六指果然是人老成精,虽然他并不在现场,但却是将事情剖析了个*不离十。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要不是于鸿鹄偷到了冯永康等人身上,秦风又不是警察,闲得蛋疼才会管这些破事呢。
“这事儿还是不对啊……”苗六指忽然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人应该还会留下联系方式,让你上门赔罪的。”
有这种本事的人,肯定是江湖同道,而且还是深明规矩的老辈人,按理说在小施惩戒之后,一定会将事情说明,化解掉这场恩怨的。
“师父,可能对方是路过的吧?”于鸿鹄说道:“潘家园每天南来北往的那么多人,说不定就是进京来旅游的呢……”
听了师父的分析之后,于鸿鹄知道对方估计不会再寻自个儿麻烦了,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伸手抓向石桌上的香烟,想缓解一下自己的神经。
“咦?三儿,你这记的是手机号码吧?”
拿起三儿的那包烟,于鸿鹄发现在烟盒上面,写了个手机号码,不由心中大奇,在他们这个小团伙里,包括于鸿鹄自己在内都是用的传呼机,他们似乎没有使用手机的朋友。
“我没记过手机号啊。”三儿接过烟盒之后摇了摇头,说道:“干爷,这号码不是我写的……”
“那这盒香烟,是你自个儿买的吗?”于鸿鹄尚未说话,苗六指忽然将烟盒抢了过去,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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