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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府。

云阳正心焦的等待着蓟镇文武的到来。

只可惜,蓟镇的文武他没等来,等来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云总督!”

沙哑的声音,传入正堂。

尔后,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宋巩,缓步走入了福临堂。

堂内,云阳霍然从椅中站起,面露惊疑神色。

“图吕?你脱险了?”

这句话问得其实他自己都不信。

“呵呵呵,云总督,对不住了。”

“我如今是绣衣大都督宋巩,而非缁衣掌卫大僧释图吕!”

宋巩闻言,呵呵一笑,道。

他并没有和云阳玩什么套路,而是直接坦诚了自己已经投靠叶寻的事实。

此言一出,云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他目视宋巩,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

“老夫一向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老夫?”

云阳一向自诩精通帝王手段,对于御下之道,常常自傲的很。

他接受不了心腹背叛的事实。

哪怕先前,他已经分析出了七七八八。

但真当他看到宋巩的时候,依然还难以承受对方的背叛。

“总督待我自是不差,但我亦不曾有负过总督!”

“如今督司大人许以帝师为吾儿业师,为子孙计,我也只好……昧着良心当一回贰臣了!”

宋巩很坦然的说着,面上丝毫不见任何愧色。

事实上,他和云阳之间,本就是利益结合。

一个一心想要将对方推上至尊宝座,另一个则心照不宣的回报以荣华富贵。

这样的利益结合,若无更大的利益出现,本来应该是坚若磐石的。

但可惜,偏偏叶寻给出的利益,足以让宋巩背叛千百回了!

“哈哈哈,帝师为业师,真是好大的手笔!”

“难怪……难怪你会背弃老夫!”

云阳闻言,仰天长笑,笑声中隐隐带着一丝哭音。

这会子他很清醒,知道自己已经大势已去。

宋巩的登门,不过是给他最后的体面罢了。

若是他还搞不清状况,踏入总督府的,只会是学宫铁骑!

“说甚么帝王将相,雄图霸业……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枉我云阳英明一世,处心积虑谋算三十年,到头来却抵不过一句话!”

“帝师为业师……哈哈哈,老夫输得不冤!”

云阳惨笑,语气悲凉。

在这一刻,他不是那个执蓟镇权柄,生杀予夺的无上总督。

亦不是那个,后来登临天子位,叱咤风云的一方霸主。

而仅仅只是个功亏一篑,出师不利的……垂垂老者!

宋巩面色平静的看着云阳的“表演”。

他并没有阻止云阳发泄。

不管是他真在感念云阳往日的器重也好,还是单纯的只是给云阳留一个最后的体面。

总之,他就在静静的欣赏着云阳的“表演”。

“叶寻呢?他为何不来?”

“难道……老夫在他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

片刻后,云阳收敛起惨笑,目视宋巩,问道。

宋巩默然,只是拿眼角余光,朝着门外瞥了一下。

“本想着给云总督最后的体面,但云总督既然想要见本督,本督若还躲着不见,倒是有违本督的良苦用心!”

门外,倏然传来叶寻的声音。

说话间,他已踱步走入福临堂。

看着身着锦衣蟒袍,年轻的不像话的叶寻,云阳没由来感到一阵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

如今执掌学宫权柄的,皆是叶寻这样的年轻人。

甚至,就连他们蓟镇,他也不是在潜移默化的推行着年轻化么?

释图吕、吕茂之这些俊杰,可都是年轻人。

相比起来,他这个过了百岁的家伙,已经是十足的老人了。

以往他引以为傲的人生经验,仿佛在叶寻、释图吕这样的年轻人面前,完全起不到作用。

他们的行事,天马行空,远不似老人那般一板一眼。

所以,他就没料到,叶寻会以师者身份来拉拢释图吕。

“叶大人,老夫必死无疑吗?”

云阳目视叶寻,沉声问道。

虽然一败涂地,但云阳并不想死。

他想继续活着,哪怕为此他苦心经营三十年的蓟镇,就此毁于一旦,他也顾不上了。

只有活着,他才能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很遗憾,云总督!”

叶寻闻言,淡淡一笑。

若云阳仅仅是拥兵自重,心怀叵测,叶寻念在对方是个人杰的份上,或许可以网开一面。

但可惜,他私通通古斯部,甚至还打算引通古斯部南下。

在这等丧心病狂的行为面前,叶寻找不到宽恕对方的理由。

“呵呵呵……”

云阳惨笑起来。

他自然能听懂叶寻话中的潜台词。

他罪无可赦!

“蓟镇的文武皆被你们控制起来了罢?”

云阳似有些不甘心,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回话的不是叶寻,而是宋巩。

“总督又何必在心存侥幸?我宋巩行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此言一出,云阳连惨笑都笑不出来了。

释图吕的性子,向来是不动则矣,动则雷霆万钧。

他现在既然选择摊牌,那证明……蓟镇的文武们,皆已被彻底控制了。

以往,云阳一直很欣赏释图吕这一点。

但这会子,他却深深的憎恨起来。

“总督,请上路罢!”

宋巩深深的看了云阳一眼,解下腰间佩剑,递于云阳。

给你体面,自我了断。

看着递来的佩剑,云阳的双手哆嗦了一下。

至始至终,他只有绝望,而无任何反抗之心。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且不说单单一个释图吕,就足以让他忌惮。

更别说,边上还站着一个师者出身的叶寻呢。

再说……这会子总督府都已经被缁衣卫、绣衣卫给包围了,他能逃哪去?

颤抖着接过配角,云阳脸上满是寂落、悲戚的神色。

“想我云阳少年时寒窗苦读,亦曾为着不公的世道,发出愤怒的呐喊,立誓要肃清寰宇,定鼎乾坤!”

“这么些年来,老夫从未改过少年之志,一步步往上爬!”

“但让老夫绝望的是……这世道早已经烂透了,烂到骨子里了!”

“凭什么那些米虫一样的师者,就能高高在上,鱼肉着天下人?”

“凭什么执掌学宫的那些腐朽权贵,就能世代富贵,生杀予夺?”

“老夫不服,老夫也不甘屈居于这样的废物之下!”

“老夫要重塑山河,要推翻这腐朽的世道!”

“可惜,老夫终究没能成功,还是输给了这该死的世道……哈哈哈……”

云阳似有些癫狂的大声咆哮着,他述说着生平之志,到最后更是疯狂大笑。

锵!

长剑出鞘,寒光闪过。

一抹鲜血自云阳脖间飙射而出。

狂笑的云阳,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着双眼,身体缓缓倒下。

原本命运轨迹中的一代枭雄大燕天子云阳,至此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