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时颜一个人躺在恒景的营帐里,竟难得地失眠了。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最后一把抱住柔软的被子低低叹了口气。
其实,这个床榻不算宽敞,因为一开始只是让恒景一个人睡的。
因此时颜这些天睡在上面,多少觉得有些狭窄。
但此时,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又觉得这个床榻有些太宽了。
她又翻了翻身子,想着明天下午要带军出征了,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仗,她身为主帅,定是要维持最好的状态……
这样想着想着,她才不知不觉睡下了。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自己走出营帐时,发现刘津江竟然已是等在了外头,而周仰站在他身后,眼神充满着显而易见的敌意地看着刘津江,不禁嘴角微微一抽,道:“你们怎么一大早站在这里?”
刘津江仿佛没感觉到周仰看向他的眼神,朝时颜抱了抱拳,道:“属下有事情要向夫人禀报。”
时颜扬了扬眉,想起昨天交代他去做的事情,淡淡地扬了扬嘴角道:“进来罢。”
她话音刚落,周仰就不甘寂寞地也抱拳朗声道:“夫人,属下也有事情要向夫人禀报!”
一边说,还一边暗搓搓地瞥了刘津江一眼。
都督如今不在,守护夫人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他身上了!
这男人显然对他们夫人有不轨之心,他自是要替都督好好看着他的!
时颜哪里看不出周仰的想法,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们都进来罢。”
反正,都是自己人,她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走回营帐里坐下,时颜首先看向刘津江,道:“刘将军可是要向我说我昨天交代你去做的事情?”
周仰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旁的男人一眼。
夫人昨天交代了刘将军去做事?听夫人的语气,那应该是只给刘将军一个人的命令!
明明先前,夫人要做什么,首先使唤的人都是他!
周仰顿时有种自己要失宠了的感觉,不自觉地把身旁的男人盯得更紧了。
刘津江暗暗地瞥了周仰一眼,从鼻子里轻嗤了一声,抱了抱拳,点头道:“是,属下已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先派了一队精兵前往前线战场,埋伏在齐王青耳族联军几个重要的据点附近,伺机烧掉他们的粮仓。”
周仰一听,眼眸不禁微微瞪大,连忙道:“粮草可是一个军队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倚仗,你怎会知道齐王他们把粮草都存在了何处?就算你以前在齐王青耳族联军军中,知晓了那些粮草藏在何处,齐王定然早就转移了它们的位置!”
齐王知晓了刘将军投靠了他们,首先转移的,定然是存放粮草的位置。
要知道,若他们的粮草发生了什么意外,那这场仗,他们就不用继续打了。
刘津江转头看了周仰一眼,淡淡道:“周副将多虑了,某不是个做事不过脑子的人,夫人更不是,夫人会命令某先派人埋伏在齐王青耳族联军藏粮草的几个地方附近,定然是因为,我们知晓了齐王青耳族联军藏粮草的地方。”
周仰的眉头依然紧紧皱起,“这……”
“某承认周副将的猜测,齐王知晓某另投他主后,第一时间定然是转移宝贵的粮草,”刘津江忽地,凉薄地掀了掀唇,道:“可是,某先前一直在齐王身边,对那个男人再了解不过。那就是个空有野心、却毫无能力的废物,在某去到齐王身边之前,他完全依赖着他身边的几个幕僚,只是,他依赖那几个幕僚的结果,大家有目共睹。
齐王完全输给了韩圻年,狼狈地逃回了自己的封地,这十年来,一步都不敢迈出自己的封地。
因此,某到了齐王身边后,特别是,某帮助他与青耳族达成合作,并攻下了大兴两个道之后,齐王就对某的话深信不疑,某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
他身边的几个幕僚,也没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便是我如今不在齐王军中,我也大概能猜到他们会把粮草转移到何处。”
周仰眼眸越睁越大,倒吸一口凉气道:“竟然是你……让齐王和青耳族达成合作的!”
时颜也有些讶异地看了刘津江一眼。
这一点,她也是第一回知道。
刘津江察觉到了时颜的眼神,脸上的暗藏的不屑和嚣张跋扈顿时退了个干净,抿了抿唇,仿佛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一般,转向时颜深深行了个礼,沉声道:“属下知晓夫人有多爱惜大兴,以及大兴的百姓,属下……并非故意把那凶残的异族引进来,属下当时,只是一心想要除去韩圻年……”
除去韩圻年,为他的陛下报仇。
他很清楚,只靠他自己和齐王,是没办法和韩圻年匹敌的。
因此,他才会蛰伏在齐王身边,费劲心力让齐王和青耳族牵上了线,等待着可以一举打败韩圻年的时机。
他知道,若陛下知道了他把青耳族引进大兴,定然会不高兴。
但那时候,陛下已是不在了,他也以为,陛下不可能回来。
陛下不在了,这世间所有事情,对他来说就是没有意义的。
便是要毁掉这个天下,他也要让杀害陛下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是,他却是没想到,他辛苦蛰伏了这么久,太皇太后和卫家一派的势力却突然崛起!
想到韩圻年很可能在他亲自把他手刃之前,就会败在别人手上,他无法熄灭心中那熊熊燃烧的仇恨火焰。
因此,他才会毅然决然地从齐王青耳族联军中逃离,改变自己一开始的计划,转而去西南道掳走都督夫人,想以都督夫人做筹码,让韩圻年答应见他一面。
却没想到,命运会如此捉弄人。
他掳走的人,却恰好便是……他心心念念之人。
周仰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这家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罢!
面对他时,就像一只凶悍的狼犬,面对他们夫人时,却乖顺得很,仿佛一只狼犬收起了全部的爪牙,小心翼翼地趴在主人身边求抚摸,仿佛生怕会一不小心惹恼了主人。
这家伙,与其说对他们夫人有不轨的心思,不如说,他把他们夫人当成了他的全部以及救赎。
虽然这样的刘将军,让他心里猛然窜起一阵危机感,但同时,也让他暗暗觉得奇怪。
按理来说,刘将军认识他们夫人也没几天,他怎么就对他们夫人如此忠心了?
忠心得,甚至有些偏执病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