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栩不喜欢“云”姓,甚至是厌恶。
这是他第一次听别人喊他真正的名字,跟“云”字毫无关系。
他正发愣着。
上官嵘并没有强求他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往外走了。
上官灿也开了口,“上官栩,欢迎回家!对我而言,不管上官堡是兴是衰,也不管上官堡的人如何待我,只要大伯公和大哥在,家就在。如今,多了一个你,只要大伯公,大哥还有你在,咱们的家就一直都在!”
上官灿说着说着,眼眶都有些发酸了,他用力拍了下云栩的肩膀,转过身,落荒而逃。
上官靖却早已红了眼,“上官栩……呵呵,上官栩……多么好的名字。栩儿,往后别喊师父,喊大伯公吧!你若是想回赤戎,也不打紧,常回家来看看大伯公,还要你两位哥哥便是!”
云栩怔怔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直到他们三人都走远了,他才缓过神来,他下意识追出去了几步,到了门口才止步。
他喃喃道:“大伯公……”
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到了,何况是走远了的上官靖。
他沉默了许久,“哥”这个字却是怎么也喊不出口的,最终,他笑了笑,有些自嘲,也有些释然。
一时间真的难以适应,不过,也不打紧。
他虽然马上要赶赴平西王府,甚至赶赴冰海,他还是会回来的。他创下了排位战的两大记录,别说长老会了,就是十八剑圣和隐者,都有意传授他连大伯公都不懂的,更高品阶的剑法。
他不回来就亏大了!
当然,他还有个私心,便是想在上官堡里挑出一批年轻的高手,组一支佣兵团。
要知道,打从去年他见了秦晚烟亲自带出来的佣兵团,就羡慕到了现在,做梦都想拥有一支。
原本见至亲的三个人被带走,云栩心里头还有些沉闷,可想着将来的一切,他的心情总算有些好转。
他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喃喃道:“我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当日,上官堡上上下下都在找云栩,就连一些还未离开的宾客,也都等着见见云栩,甚至有人想同他较量。
然而,云栩留书一封,不告而别。
上官堡的热闹还未退去,上官靖,上官嵘和上官靖却在接受秘密的审判。
原来,上官嵘早就将自己的罪状全都写了下来,交给隐者。所以,向来淡定的隐者,才会大发雷霆。
上官嵘不仅隐瞒天赋,在几次比试中造假,还擅自进入上官堡的禁地藏经阁,盗走一卷禁术典籍,写会了司梦术!
得知这件事,上官靖和上官灿都无比震惊,然而,上官嵘什么都没有解释,只认罚。
偷盗禁术,乃是上官堡最重的罪!
上官嵘不仅失去了家主和盟主之位,还禁足在上官堡的紫英山巅,一辈子不得下山。
隐者为了上官堡的声誉考量,并没有公开的他武地皆不配位的真相,而是以生病为由,让长老会暂代家主和盟主一职。
上官靖的罪也不轻,虽念及他年事已高,并没有重罚,却也禁足了他三年,要他闭门反思。
至于上官灿,虽知情不报,却将功补过,维护住了上官堡的声誉。他倒没有被禁足,而是被罚离开上官堡历练。隐者要求他浪迹江湖,行侠仗义一百件事之后,才能回来,至于盘缠,既不许他携带分文,也不许他赊欠,更不许他再跑去当侍卫。
告别隐者,上官嵘拍了拍上官灿的肩膀,“熠儿,你是咱上官堡的好苗子,隐尊们还是手下留情了。他们有心栽培你,好好历练,家主之位,替哥哥争回来,可好?”
上官灿都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哥哥的教诲,左耳进右耳出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听得格外认真。
他看着上官嵘,用力地点了头,“哥,你等着便是!”
他以为哥哥终身被困,会绝望的。可是,哥哥没有!哥哥武学天赋不好,可不管是打理家业还是掌管上官堡,亦或者处理武林纷争,都做得井井有条,有口皆碑。
只要他努力把家主之位夺回来,到时候,他只管勤奋练功,武功过人,哥哥只管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他们兄弟齐心,再加上上官栩,何须什么联姻来巩固基业?
上官灿笑了,笑得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神采奕奕,全是光。
上官嵘看着他,也淡淡笑了,他知道,弟弟懂了。
上官靖和上官灿要送上官靖上紫英山,上官嵘却不让送。他独自去见了唐门的人,明确地拒绝了联姻,而后独自一人徒步上山。
紫英山极高,山顶是终年不化的积雪。上官嵘行至山顶,皓月都已经高挂在头顶了。
紫英山的雪和月,交相辉映,独占了上官堡风花雪月四大美景的两个,却非一般人能见到。
上官嵘都顾不上疲倦,他就站在漫天飘雪的雪地里,望着那皎洁的皓月发愣。
不知不觉,天空竟飘起了雪花。
今冬的第一场雪降临了。
上官嵘伸出手去,不一会儿雪花就落在他手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秦晚烟那张冷艳绝尘的脸,那惊鸿的一眼,竟一直挥之不去,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也万万不敢往深处想,毕竟,那女子已是有夫之妇,美满幸福。
此生初见,或许也是唯一一次想见了吧。
倘若没有这一切不堪,没有一步错步步错,这一生是否也能遇到相知相恋之人,白首偕老?
他以前从未如此想过,直到见到了秦晚烟,突然就有了这样的念头,也才知道他拿自己和熠儿的婚约做筹码,是多么残忍。
上官嵘正想着,雪花却渐渐白了他一头青丝。他轻轻一笑,似无奈,似释怀。
他走近了一间漆黑冰冷的小木头。
不多久屋内就传出了明黄的灯火,在广袤的风雪中,显得格外渺小却又格外温暖。
“下雪了……”顾惜儿走出房门,十分惊喜。
上官灿坐在一旁游廊的栏杆上,蜷缩着打盹,一察觉到动静,连忙起身走过来,“顾惜儿!”
顾惜儿连忙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隐尊罚你什么了?”
上官灿道:“来了一会儿了,以为你在休息,就没打扰了。”
“什么呀!”顾惜儿又好气又好笑:“我等你等一下午了,你来了怎么也不敲门?”
上官灿道:“时候不早了,我以后你睡了。”
顾惜儿道:“没等到你回来,我哪里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