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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北境的天是很冷的。

刚来的吕棣农身子有些适应不了,又披了一件外袍才赶去见萧九辞。萧九辞也不催促他,只做着自己的事情。

“见过大人。”

帐门口传来了士兵的声音,萧九辞微微抬眸瞥了一眼,就见到萧洵一身铠甲的走进来禀报:“侯爷,吕大人来了。”

萧九辞头也不抬,只说道:“让他进来。”

“是。”

吕棣农进来后,看见萧九辞端正的坐在上方处理军务。还有一名男子坐在她下首的位置,正歪头拿着毛笔一本正经又有些像小儿习字一样的写着什么东西。

“下官见过侯爷。”

萧九辞闷声回应:“嗯。”

随后便抬眸,修长的手指一指:“大人坐吧。”

吕棣农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一直看着萧九辞挥着笔批阅着什么,想上前去看看这京城第一女候是怎么处理军务的,但是又怕越矩。

萧九辞见吕棣农直直的坐在那里,刚好自己手头上拿着的是一本军饷的册子,眉眼一动就喊了吕棣农过来:“正好大人过来,那正好过来帮本候参谋一下吧。”

“是。”

吕棣农正襟危坐在萧九辞边上,恭敬的接过册目专注的看着,每一位士兵的军饷再到战死的士兵的抚恤金,都是一大笔巨额开销。

而这么多年南川侯府从未开口向朝廷要过一分银子,年年如此,就算是三国首富之首沈家也未必供养的起吧。

吕棣农正思虑着什么,就听见萧九辞问道:“虽然此次是本候第一次出征,但本候想给战死的士兵每人多发五两银子,大人你看如何?”

吕棣农望着册目皱眉,“侯爷,这抚恤金本就是一笔巨款了,若每人在多发五两银子,只怕是南川侯府负担不起了。”

萧九辞凝眸望着吕棣农,面色凝重:“大人可能有所不知,这些死去的儿郎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有些甚至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唯一的独苗。若是在家中耕农劳作,一年也能挣些银子,若是死在战场上,也就只能赔付六两银子。他们都是大舜最勇敢的战士,若是人回不去家了,本候也想好生善待他们的家人。”

吕棣农还是担忧这五两银子还是太多了,以前的他可能觉得五两银子也没什么,可是现在看见这么一笔数字,以少聚多的样子实在是惊人:“不是下官不理解侯爷的苦心,只是侯爷手中还有这么多的兵要供养,抚恤金一事只怕是有心无力啊。”

萧九辞抬头看着帐门口,双目好像看见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大人知道吗?本候出征的这些个月,一直与士兵们同吃同睡。上了战场以后,只要刀挥慢一刹,本候仿佛就看见了敌军落在本候脑袋上的剑光。本候父亲战死沙场的时候,就算一身军功累累,死的时候,圣上依然未曾褒奖他一句,甚至连慰问都没有。”

见到萧九辞眼中的泪光,却倔强的一直没有落下。

吕棣农听着,只觉得羞愧不已,朝中文武百官,奸佞小人直属安肆尚敦群为首,深知圣上脾性的文武百官除了顺安王和右相,竟然无人替萧骁御说一句话。

一代枭雄,结局本不应该如此的。

“侯爷可是觉得不公?”

萧九辞吸吸鼻子,吕棣农看着,轻叹一口气,终究还是年纪尚小。

“未曾觉得不公,只觉得不值。”

这个腐朽的王朝不值得萧家效力,不值得他们为此拼杀甚至付出生命。

吕棣农自问不能身处萧九辞的位置,亦不能劝解萧九辞一心看开。

萧九辞就算有诸多的苦楚,也不可能向吕棣农诉说,她只不过是想让吕棣农看见南川侯府的不容易让他回去和皇帝诉说一番罢了。

她也想吕棣农能看出南川侯府偌大府邸并无男儿的艰辛,虽然她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难的,可是萧九辞要的就是拿捏人心。

会示弱的人才能偷偷的成长,就像萧九辞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一样,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萧九辞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也许是深有感触吧,才想着加抚恤金给战死的士兵。本候以前年纪尚小,很多得罪吕大人的地方还望大人海涵。”

吕棣农想起自己以前隔三差五就递折子给皇帝控诉萧九辞的罪行,自己以前在金殿之上就唾沫横飞的样子让自己现在都后怕了起来,连忙拱手道:“以前是下官越矩,要当向侯爷赔不是才对。”

萧九辞自问人情世故这方面,自己还是拿捏的非常到位的,只顺着吕棣农说:“日后谈判的事情,还是要靠大人了。”

吕棣农也谦逊,客气着:“不敢,不敢。”

最后和吕棣农商谈了一会儿,最终敲定给士兵的抚恤金凑到每人十两,也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四两银子。

其实萧九辞本来也就是想凑到十两的,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吕棣农才故意多此一举,问问他罢了。

后来,萧九辞和吕棣农说了这边的战况,以及分析了一番北塬现在的情况,然后又说了说自己心中最属意的思量。

当然,萧九辞没那么傻,直接毛遂自荐说让南冀军驻军草原,这话由她口中所出,怕是会弄巧成拙引来猜忌。

吕棣农也觉得萧九辞说的割让草原最为妥当,两人谈至深夜。

直到结束回去休息时,吕棣农忍不住好奇才问到这帐中练字的少年是何身份?

萧九辞看了看萧覃衍俊逸的模样,只回答道:“是从雪域带着重伤的本候回营的救命恩人。”

吕棣农也注意到了萧九辞看这少年的目光有所不同,得了答案也没多问就起身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