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练的太累了。”
苏浅浅给了谢傅一个白眼,就没有见过你这样当师傅的,一练就三天三夜。
谢傅也不解释:“我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就先抱到你这边来。”
“我来我来。”
谢傅将苏羡人移交到苏浅浅手中,双手刚刚卸力一松,苏浅浅就啊的一声,腰弯了下来,却是力气不够,双臂根本无法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好是谢傅双手一托,就帮忙着将苏羡人扶托住:“还是我来吧,浅浅姐你带路就好。”
苏羡人睡的又稳又熟,被这么一下却惊醒过来,感觉到自己被谢傅抱着,只能继续装睡,不敢睁开眼睛。
苏浅浅道:“趁现在还早,赶紧跟我走吧,免得被人看见。”
谢傅笑道:“被人看见又怎么样?”
苏浅浅没好气道:“羡人可是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被你这么抱着从何体统。”
苏羡人闻言耳鬓俏红,除了与史来西师傅亲近过,她还从来没有与任何男子这般亲密接触,这会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只感觉又温暖又好闻,竟有些迷恋。
谢傅淡笑道:“我是她师傅,师者如父,有什么不可以的。”
“好了,你怎么说都可以。”
在苏浅浅的带领下,一会就来到苏羡人的卧室,谢傅打量房间一眼,除了装饰富贵外,还有一股闺中少女的清芳淡雅,正在铺床的苏浅浅说道:“把她放下来啊,看什么看。”
谢傅淡笑:“没怎么见过少女的闺房,有些好奇。”
苏羡人脸色悄红,就好像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一般,此时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早些时候换下的衣物,婢女拿起洗了没有。
苏浅浅笑道:“你少骗我了,你会没见过少女的闺房,只怕全苏州城少女的闺房都被你逛了个遍。”
谢傅哈哈大笑:“浅浅姐,哪能这么冤枉人。”
苏浅浅没好气道:“谁不知道你风流,没全部,也至少一半。”
“谁这么污蔑我!”
苏浅浅扑哧一笑:“老四一直说你风流,一直警告说要小心你,免得云里雾里就被你给吃了。”
“结衣姐,怎么能说这种话,实在太过分了。”
苏羡人感觉到谢傅吃瘪,心里竟暗暗偷笑起来,这时谢傅将她轻轻放了下来,苏羡人一瞬间竟有种失落不舍。
苏浅浅轻责道:“一练就是三天三夜,瞧你把她累的什么一样,雷打不动,以后可不能这样子了?”
谢傅笑道:“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了。”
苏羡人闻言心中一惊,难道他不要自己了,是自己表现的不好,还是他嫌弃自己。
她好不容易迷上武道,对武道充满着热爱,他怎么可以这样,苏羡人一时委屈的想哭,为了免被发现,又强行忍住。
苏浅浅讶道:“为何这么说?”
谢傅解释:“浅浅姐,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此次来剑城也是为了兵器铠甲,眼下两国正在开战,我筹备军队出征也是紧锣密鼓进行,现在铠甲兵器的事解决了,我自需尽快离开,哪还有时间教授她武道。“
原来如此,苏羡人听到这里,心里舒服很多,可心头竟生出丝丝不舍来。
苏浅浅问道:“那羡人怎么办?”
“浅浅姐,跟你说实话,你让我收她为徒,我本无意传授她武道,只是想花点时间心思教她德品,至少明白仁义孝道,好让这妮子改邪归正,免得最终走上邪路。”
“只是这个妮子武道天赋异禀,实在让我又喜又爱,让我恨不得将一身本事都传授给她,只是时间仓促,只好先将功夫口诀传授给她,在我不在的日子了,她也好自己练功学习。”
他的心胸竟是如此开阔,谢傅在苏羡人心中的形象又再次高大起来。
苏浅浅笑道:“原来如此,那你喜欢羡人这个徒弟了?”
谢傅笑着点头:“喜欢。”
“不是特意哄姐姐开心才这么说。”
谢傅微笑:“这几日来相处,她身上的那些臭毛病,我没有怎么看见,倒是见这妮子勤奋好学,坚韧不拔。”
苏浅浅笑道:“羡人知道你这么想,一定很高兴。”
“高兴什么,我是她的杀师仇人,只怕她不屑一顾。”
苏浅浅轻声安慰:“日久见人心,日子一久,羡人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对她好,你可不要因此心怀芥蒂。”
谢傅淡笑:“我芥蒂什么,我又不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并不在乎她怎么想,只是不想浪费这么好的一个武道苗子。”
听到谢傅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苏羡人不禁有点黯然神伤,是我做的太过分了吗……
苏羡人想着,两人已经掩上房门离开,听着那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苏羡人心里真的很想喊一声师傅。
谢傅打算回林家老宅一趟,毕竟三天没有回家了。
至于为何还逗留在剑城,却是在等李徽容的消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办,他对李徽容还是很放心的。
不知不觉行到林宅家门口,心中莞尔一笑,也不知道夜华想他了没有,让你爱搭不理的,晾你个三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我变得热情奔放。
天下美人千千万,唯有处子泰水最奇妙,成熟稳重会妩媚,解风情知人事有韵味,会洗衣会做饭,懂事又不粘人。
时而温柔体贴爱羞涩,时而妩媚动人情万种,收放自如随时换。
有没有把夜华给晾急了不知道,反正谢傅自己是急了,刚踏入门槛就朗声喊道:“我回来了!”
脑子里已经幻想着卢夜华飞奔而来,投怀送抱。
正痴心妄想着,就看见卢夜华身穿袍衣,裹头遮面步伐匆匆而来。
谢傅心中大喜,果然把她给晾对了,还没等卢夜华靠近,谢傅就一个疾步迎上,张臂将她搂抱起来。
卢夜华啊的一声,恼怒道:“松手松手。”
谢傅以为她羞涩,哈哈大笑:“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什么?”
说着就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突然却发现小文就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原来是有外人在场,难怪夜华放不开。
不过小孩子懂什么啊,见卢夜华还在挣扎,就打了她一下屁股,把他放了下来。
卢夜华双足着地,脱口说道:“你总算回来了。”
谢傅见卢夜华面有焦色,这才正色问道:“除了什么事了?”说着张望:“小玉儿呢?”
“我让小玉儿去苏家找你,路上没遇到吗?”
“没有啊,同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卢夜华回头:“还是小文来说吧。”
小文站在原地说道:“婆婆快要死了,临死之前她想见你一面。”
谢傅闻言一讶,他与这位老婆婆只有几面之缘,看见小文,立即明白是将小文托付给他。
他自然不会收留小文,不过倒是可以给小文另外安置个安身之所,嘴上淡淡哦的一声,人家既有此求,他也不会拒绝。
这时候卢夜华说道:“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当初我从大火中逃生,身上伤势加重至奄奄一息的时候就是被她所救,又蒙她悉心照顾,才捡回一条命来。”
谢傅大讶:“这么说,她岂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卢夜华点头:“她一路照顾我带着我来剑城,后来我在清风观住下,她也收留了小文,她人很好,经常来看望我,开导我,尽管我表面冷淡,但心里一直把她当做朋友。”
谢傅哎呀一声,激动起来:“竟还有这种事,我们能够重逢全拜她所托,不然就要生死永别了,这位老婆婆可真是我谢傅的大恩人了。”
卢夜华闻言说道:“她可不是老婆婆?”
“不是老婆婆?”
“她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衰老得特别的快,短短三年就从妙龄衰老至此。”
“好了,我们现在就赶过去,看还有没有的救,小文,马上带路!”
小文这才反应过来,匆匆走到前面带路,刚出门口突然又想到什么,从身上掏出一物递给谢傅:“婆婆说这个给你,你看了就会明白。”
谢傅接过,好奇掀开包裹着的白布,当看到一片已经枯黄到发黑的叶子,震惊到楞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她是云卧雪!
当初两人在屋檐下坐着,当时两人已经相处数月了,谢傅早已经不恨她了,只是卢夜华的死让他对云卧雪还心怀芥蒂。
一片落叶掉在他的头上,然后云卧雪像朋友一般的将他头顶上的枯叶拿了下来,还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片叶子可以送给她吗?
谢傅便附和着说了一句:送给你。
没想到云卧雪竟把这片叶子珍藏到现在,大概是珍藏着他们两人似是而非的友情,又或许是渴望着有一份真挚的友情。
卢夜华见谢傅呆愣住了,问道:“怎么了?”
“快走!”
谢傅说着竟走到小文前头去,把两人撂在身后,凭着自己的印象前往那破旧的民居。
如今他心病已解,方才知道这份友情虽然无声,却何等弥足珍贵,他有好多话要跟云卧雪说,如果不能在死之前对她说出来,他会悔恨无法释怀。
再次踏入这间堆满杂物的简陋的民居,谢傅心情激动又复杂,堂堂蓬莱仙门入世传人,受万人仰慕的云仙子,这些年就住在这个地方过着清贫艰苦的日子,就算有什么罪过也偿还了。
更何况她还是卢夜华的救命恩人。
屋内悄静,谢傅无声进入,心却激动的有如擂鼓,突然脚下绊到杂物,发出哐当声音。
床上的老人虚弱说道:“是小文吗?他来了没有。”
人还在,谢傅一个激动就来到床边,一看到垂垂欲死的耄耋老人,却难以相信眼前就是美丽若仙的云卧雪。
人老了,再美丽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只过去三年多而已。
她已经衰弱到睁不开眼睛来,有气无力道:“是小文吗?”
谢傅开声:“是我!”
云卧雪耳朵显然没聋,闻言身躯激动一颤,努力想要睁开眼睛,苍老的眼皮挤压着,却只挤出一条眼缝来,又很是努力想要起身。
“云卧雪,不要动!”
他知道了!云卧雪激动得眼眶就流出眼泪,那条细细的眼缝很快就被泪水所填满,然后顺着她满脸的皱纹蜿蜒而下。
“放心,你会没事的。”
谢傅说着当下施展祝词真言,将云卧雪笼罩在红光之中。
在祝词真言的帮助下,云卧雪开始有点回光返照,睁开眼皮,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入世之后就一直纠结不清的男人:“谢傅,我要死了。”
“不会,有我在你死不了!”
谢傅说着,割破自己的手腕,打算用自己的鲜血来为云卧雪续命,云卧雪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不要,我是老了,不是病了,你救的了我今天,救不了我明天。”
“没有关系。”
鲜血化雾就覆盖在云卧雪那张苍老的脸上渗透进去,却从未如此奢侈挥霍过。
“谢傅,帮我擦掉泪水,我想好好看看你。”
谢傅腾出一只手,轻轻帮她抹去糊住眼睛的泪水,云卧雪那双苍老发黄的眼睛,终于可以好好看清楚谢傅,嘴角也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我很抱歉,害你那么痛苦。”
谢傅摇头:“云卧雪,你不用再道歉,你已经表达过你的歉意,是你帮我将皂眸救回来,是你救了夜华,才让我们两个能够重逢,我现在对你只有感激,没有丝毫怨恨。”
“谢傅,我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过?”
“云卧雪,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把你当成朋友,那天我让凌萝把你赶走,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你,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对你……”
谢傅不该如何表达才能让云卧雪明白他的懊恼后悔。
云卧雪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我就知道。”
“云卧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与你换另外一种方式相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为至交!”
“谢傅,你靠近过来,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谢傅蹲了下来,将耳朵贴近云卧雪的嘴边。
“谢傅,我一直悄悄喜欢你,我想……我想……我爱你。”
谢傅闻言惊在原地,云卧雪说爱他,可他却从未感觉到与云卧雪相恋的一丝一缕,纵观两人相识的日子,他一直痛苦纠结于该不该原谅云卧雪,如何做到释怀……
当谢傅回过神来,云卧雪已经闭上眼睛,动也不动,留下一个永恒的微笑,心满意足而去。
谢傅颤唇轻呼:“云卧雪,云卧雪……”
云卧雪毫无反应,眼皮也没有丝毫颤动,谢傅颤抖着手推了她一下,无比轻柔呼唤:“云卧雪。”
云卧雪挂在他手臂上的手却掉了下去,一瞬间他的心凉到冰窖。
就这样揽着已经死去的云卧雪,陷入极静。
脑海中却浮现出自相识以来的一幕幕,玉尘山上,她如天仙下凡。
困魔中内,她如神女一般清冷,让人不敢轻近,当时谢傅对她的感受是,这个来自蓬莱仙门的天之骄女与他不会有任何交集。
再后来,因为卢夜华一家的死,他将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在云卧雪身上,折磨着她的身心,让她生不如死。
可云卧雪默默承受,陪了他四个月,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把皂眸救了出来。
在她失去师傅的那个晚上,她又失去了女子最为宝贵的童贞,然后她就被抛弃了,孤苦伶仃至今……
她明明是天之贵女,命运却是如此悲惨,这一切全拜他所赐。
想到这里,谢傅胸臆中的每一块垒都微微发痛,低头看着这张带着安然微笑离开的脸,映在脑海中却是初见她时,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姿神容。
颤抖着手指轻抚她的脸容,当触摸到隐藏在深深皱纹中的满脸伤疤,谢傅双眼已经无声湿润。
原来他与云卧雪有着很深的羁绊,只不过当时无声,原来他与云卧雪早就是朋友,所以此刻才会因为朋友的离开而感到悲痛。
“婆婆,婆婆……”
童音传来,卢夜华和小文快步走进屋子。
当卢夜华看见云卧雪闭着眼睛倒在谢傅怀中一动不动,不由停下脚步,呆住了。
而小文放声哭喊:“婆婆,婆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