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魔神,也玩起这种偷鸡摸狗、暗处偷袭的阴把戏?”
顾君师语气轻淡嘲讽,但眼神之中的慎重与警惕却丝毫不减。
她将无相剑召回手中,它在半途霎时又转变成了另一种形态,周身漆黑,鳞片折射着幽蓝暗光,黑蛇一般乖顺缠绕在她手腕臂长之间,然余端毒针般锋芒毕露,随时可以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呃啊啊啊啊——”
忽地,一道沉闷如雷的嘶吼声从北边传来,密密匝匝,如弦丝缠肉徒然收紧,乍闻其声,似正在承受着一种无法忍耐的巨大痛苦。
顾君师猛地一警神,眼神所至,人已破界穿云,身至声音所在之处。
然而,雾霾阴暗处,层峦叠障,什么都叫人看不清楚。
她凝了凝眸,弹指一出,飓风便从身后狂乱刮去,终于拨云后,坦露出底下的声音来源。
但同时,一道更为狂暴的气流瞬间席卷而来,黑云如切如割,化成锋利的丝与片,朝着此处施转涌出,那“呜呜”摩擦空间的尖锐哨声,搅乱了空气,令人头痛欲裂。
顾君师猝不及防,人却被鞭飞而出,不过她早料到会有情况,暗中护住要害的准备。
她张臂一伸,尖蝙黑翼摇动不止,在空中卸下了力道后,罩开一道防护。
那刺鸣的黑气如蜂鸟尖喙,不断疯狂地撞击,造成了她的屏障出现了无数点凹凸不平的痕迹。
“什么东西?”
顾君师冷冷抬眼,手掌心摊开,一个握捏的收拢动作,只见下方出现一片真空一带,然后深蓝大海一样水跃出一头巨兽,它张开尖长的排齿朝上一咬,便将那些聒噪的黑气全数鲸吞。
顾君师再一跃,立在其头顶处,遥遥看向前方,风吹起她的发丝几**行飞扬。
与那头似鲲一样巨大的巨兽相比,她细小如石砾,但巨兽在她的脚下却卑微而伏顺地任她踏踩着。
风散过后,一切终于清晰而明了。
绫罗一般的絮云宽宽在环绕在一个身边,流云奔涌,将暗淡的四周出现了异样的莹光奔泻,那处有一个人。
突兀又孤绝。
远远看去,他身形十分瘦长,但又不是那种皮包骨的瘦,宽肩窄腰,一袭风散而长扬的衣袍,轻拢慢漫,弥漫一片,似特殊材质所制成,翻腾起伏,生命一样无声无息地碰撞着,挤压着,虎视眈眈着。
那人头发散乱着,低垂着脑袋,看不清楚面貌,身型乔木大树一般定桩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顾君师无须凭脸认人。
她好似早就有此预感,眼神之中虽然惊诡异动,但表情却平静如冰霜凝固。
“……鬼婴,你是自愿选择成为魔神的魔躯傀儡吗?”
周边的风在她喊出“鬼婴”这个名字时,忽地失序,缓慢而柔和徒然变得暴烈而凌乱,所有云堆似被汹涌的海潮吞没了。
“当然,当魔神,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一直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抬起了头,一双血红的眼眸邪冷,声音不再是他曾经的低磁沉着,而是一种复声,一出口便像两个人同时在讲话。
“当然,当魔神,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一直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你(你)算什么?!凭什么认为我(他)会选择你,而放弃成神的机会?换你,你会吗?”
顾君师,曾经赐予了鬼婴一双能够辨别黑白的眼睛,但最终他还是受魔神蛊惑,成全了野心与欲望,成为了魔神降临此界的人形傀儡。
顾君师又问:“你可知道,一旦你选择成为魔神的魔躯,等不了多久,祂强大的神识就会吞噬掉你的那一部分,你会彻底消失,无论过去未来,你都不复存在。”
鬼婴无动于衷:“我不会消失的。”
魔神:“他不会消失的。”
“我(他)会与魔神(吾)融为一体,届时我(吾)是祂(他),祂(他)是我(吾)。”
听了这话,顾君师却觉得滑稽好笑。
“鬼婴,你真信了这鬼话?拥有鬼婴意识的人,才是你,一旦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就只剩下一具躯壳罢了。”
“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qqxsnew
“吾(魔神)已经临世了。”
“鬼婴”忽地抬头,猖狂恣意的笑声宣扬而去,形成排接连长,漆黑的永夜宛如一缕缕点缀的腥红,烘然地、气势磅礴地感染上一切。
顾君师抬头,感觉到了永夜的结界正在魔神那肆意狂妄的魔气冲击之下崩溃边缘,痛苦支撑着。
如今的魔神跟之前的祂,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祂好似在拥有一个躯壳之后,便不再似先前那般好似有什么顾忌一般,要么召唤魔物来打头阵,要么只守不攻。
顾君师之前的猜测好像在这一刻忽然确定了。
祂的犹豫不定,在权衡之下,终于有了决定,并且,祂还成功了。
鬼婴是祂很早之前就布下的一个局,一步棋子。
祂知道小世界拥有天道规则,天道不会允许有超出此界力量进入,但天道却不会灭杀此方小世界所孕育的生灵。
于是祂安排了魔族,以祂的骨血制造出了一个“鬼婴”。
他一出生便注定是祂的容器,因为他是因祂而生,与祂的神魂契合度是百分之百,祂可以毫不费力就取而代之,并发挥出祂魔神的全部实力。
至于鬼婴为何天生目盲?
自是因为祂故意封印了他的血瞳,血瞳代表着魔神的力量,祂不会让鬼婴的真实身份暴露被天道察觉,只有封印的血瞳,让他只成为一个普通人长大。
甚至祂只让魔神替祂诞生出一个“鬼婴”,却不让任何人知道“鬼婴”与祂的关系,不让魔族关注跟知晓他的存在。
而拥有魔神血脉的“鬼婴”,基本上百杀不死,祂根本就不担心他会死。
即使真遇上什么意外,他被人杀了,只要魔瞳不毁,他依旧可以无限复生。
但“鬼婴”毕竟只是祂其中的一个选择,一个祂本想到了关键时刻,不得不这么做的选择。
若非遇上顾君师的节节紧逼,祂完全不必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