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屋子里搓脚脚的阿梨正探着小身板往外瞅,结果只能看见扶渠在门外的身影,也不知道她是在跟谁说话。
阿梨好奇,脚没洗完,就捞出了盆,水渍渍的也顾不上擦,直接光着脚丫子往地上踩着便朝外跑。
嬷嬷一时没能拦住,叫了一声:“小公主,先把脚揩了啊。”
扶渠一顿,回头就看见阿梨已经跑到了门边,正探头往外瞅。
结果她一眼就瞅见了院子门口的苏长离。尽管光线暗淡,但是并不妨碍她认出爹爹来。
顿时阿梨就像点燃地炮仗一般,浑身都是高昂劲儿,“啊啊啊啊”地叫着,不管不顾就往外冲。
“我的爹!我的爹爹!”
她跟只小泥鳅似的扶渠也没能抓得住,钻来钻去成功地避开了宫人,然后就兴高采烈地朝苏长离跑来。
苏长离皱眉道:“你鞋呢?”
阿梨哪听得进去,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她的爹,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忽略,赤脚跑在院子里也仿佛感觉不到寒冷,脚丫子在青石板上啪嗒啪嗒跑着,一下子往苏长离身上扑去。
要是太监拦住肯定还是拦得住,可是见她这样子欢喜雀跃,谁忍心拦她啊。
结果还没近苏长离的身呢,苏长离抬臂一手就撑住了她的小身板,她俨然就像苏长离手上一只咯咯叫的小鸡仔,不管她怎么张牙舞爪就是再无法靠近他一步。
苏长离对扶渠道:“防疫的药片,给她一片。”
扶渠已经快步跟来,给阿梨嘴里塞了药。
然后苏长离手才一松,任她扑上来。
他手臂一横,就把小人儿抱起,另一手裹着她的两只冷冰冰的小脚丫,道:“下次再不穿鞋往外跑,你那些鞋也不用要了,打光脚打个够。”
眼下什么话都吓不住她,她脑瓜子全自动过滤了,抱着苏长离的脖子在他肩膀上蹭啊蹭。
阿梨软软道:“爹爹,我上次去看你的时候你正在睡觉,我把三百个字都学会了,还念给你听了,你知不知道呀?”
苏长离平时就是再冷硬,此刻也不禁有些柔和,道:“我知道。”
随后扶渠取了件毯子来,苏长离一手接过,裹在了阿梨身上,又道:“好好听娘的话,别惹她生气,别吵她别烦她,懂吗?”
阿梨道:“人家一直很听话。”她又问,“你们什么时候才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呀?”
苏长离:“你们?”
扶渠连忙道:“小公主,时候不早了,该去睡觉了啊。”
苏长离把阿梨交给了扶渠,阿梨还不依,手脚并用地悬空一阵刨,苏长离道:“给她换身衣裳再睡。”
扶渠应下,抱着小人儿便往回走。
苏长离抬头看向寝房门口,见兄弟三个也出来了,正站在门边看呢。
苏长离道:“回去睡,过几日我们就搬回来。”
等四只孩子都回了寝房了,苏长离哪还顾得上隔离不隔离,径直大步往院里走,宫人们都不敢阻拦。他走上台阶,站在屋檐下昏黑的寝宫房门前,抬手推开门就踏了进去。
他走进内室,寝宫里一切都是他与敖雨辛在一起时的熟悉光景,只不过他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定格在床榻那边,过去拂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这寝宫里哪有敖雨辛的身影。
他转身走出来,不见喜怒地往廊下一站,满院的宫人们无不战战兢兢。
苏长离再问一次:“皇后呢?”
扶渠出来时顺手关上孩子们寝房的门,大家都答不上来,扶渠只得道:“皇后娘娘在别处静养,暂时不想打扰皇上忙完这阵子的政务,所以才……”
苏长离道:“别处是何处?”
扶渠道:“奴婢们也不知道。”
苏长离没工夫向她们发难,转身便离开了这宫院。
这厢,姜氏和楼家兄妹住的这宫院里,楼千吟补觉睡得早,房里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纱灯。但隔壁楼千古的房间却灯火温暖明亮比较热闹。
此刻敖雨辛和楼千古、姜氏三人坐在软毯上,烤着炉火,吃着东西。
期间,宫人给送了两次补汤来,楼千古督促着敖雨辛喝下。
敖雨辛道:“楼大哥为了这次瘟疫,那般忙累,好不容易可以回来歇歇了,你竟还闹他。”
先前院子里那一幕虽然敖雨辛没有出去亲眼所见,但光是听见他们说话就觉得好笑。
楼千古道:“你不知道他平时洁癖得有多令人发指,现在好不容易看见他这么邋遢,不好好嘲嘲他简直对不起他之前的恶行,是吧嫂嫂。”
姜氏只是笑。
楼千古又将之前楼千吟在家时每天怎么洗手更衣怎么吃饭喝汤怎么使唤姜氏的事一一说给敖雨辛听。
楼千古道:“院里的丫鬟都没哪个伺候得了他的,偏偏我嫂嫂在他的生活上从无半点差错的。”
姜氏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他只是要求比较高。我能记住能做到的,就尽量照他的要求来。”
楼千古道:“你说他要求高吧,那这回在太医院怎么一连这么多天都不洗不换也不收拾自己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吗,没见他真把自己脏死了呀。”她边嗑着瓜子边道,“所以说他这人,就是贱相。嫂嫂你就是对他有求必应,被他给克住了。”
姜氏搓搓手,腼腆笑道:“也有可能,是他把我克住了。”
敖雨辛喝着汤,不禁发笑。
今日白天在楼千古这里睡了一天,她身子虽虚弱,但眼下精神却还好。
听着这姑嫂俩闲聊,觉得分外有趣。
楼千古问道:“嫂嫂,方才你在隔壁待那么久,楼千吟都让你干些什么了?”
姜氏道:“他就是沐浴净身,我帮他洗了头发烘干了,再进食这样子。”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给他烘完头发以后要去摆饭,他嫌我手不干净要我洗手。他应该不是嫌我的手,应该是嫌他自己的头。”
楼千古听了笑哈哈道:“嫌来嫌去最后嫌到自己头上,这种人应该也少见了吧。”
敖雨辛也笑过后,想了想,蓦然问道:“方才楼大哥在院里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