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三弟来京城考试,为了免惹事端,也更加没有表露过自己是个有钱人的信息。这人必然不是来偷钱的,既然不是小偷,那就是寻仇了。
可是他初来京城,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更何况他现在是钦赐的状元,谁这么大胆敢来找状元的麻烦?
房门被撬开,一个黑影朝床边靠近。在那黑影猝不及防时,李中官忽然跳起,如俯冲而下的猎鹰一般迅疾,将那人扑倒在地。
黑影重重看不清状况,李中秀只看到两个人影扭打在一起,然后是一个人闷哼的声音,他听的出那声音不是三弟的。
在他刚放心三弟没有受伤时,便又是一个闷哼,紧接着便见一个黑影越窗而出。
李中秀赶紧点灯,便见三弟捂着一双眼睛骂道:“竟然暗算!”
“你眼睛如何了?”李中秀急切的端着油灯去看三弟的眼睛,见三弟一双桃花眼真的成了桃花,红彤彤的,盈满了水雾。
“没事,是辣椒水。”李中官气道。他虽然勇猛,但他时常与野兽打交道,野兽虽狡猾,却没有人的复杂狡诈。他一时不备,又加之夜黑,竟被那人偷袭成功。
李中秀听三弟说是辣椒水,便放心下来。正要放下油灯去下面打水,火光一晃,却看见地面上有血迹,又忙检查三弟哪里受了伤。
“不是我,是那黑衣人的。”
刚才打斗中他用手中匕首刺伤了那人的左肩。
李中官好笑二哥的慌张,同时心里也暖暖的,张开胳膊得意的给二哥展示了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
然而同时两人都闻到了一股木头灼烧的烟味,“不好,着火了!”
李中官也顾不得去清洗眼睛了,两人挨着房门去叫那些还在睡梦中的人,等把所有人都喊出来后,客栈也烧了一半。
好在大家齐心协力,很快灭了火。起火原因也找到了,厨房的油罐子空了,而客栈的墙壁和楼梯上都发现了油渍。
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放火。
老板坐在被烧的黑黢黢的客栈里痛哭,“这可是我家几辈人的家业啊,就这么毁了,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啊。”
与此同时,洪府中,洪威狼狈的撞进房间,翻箱倒柜一阵才找到了药给自己包扎伤口。
“哥,你回来怎么也不派人通知我一声啊?那家伙的胳膊呢,是不是已经被你给扭下来了!”
洪廷大步进来,埋怨洪威的同时也兴奋不已。他倒要看看那个李中秀少了一条胳膊还怎么当得状元,还怎么去川南任职!
然而一进房间就闻见了一股血腥味,沾血的纱布扔了一堆,抬眼便看见大哥袒露的左肩上一个染着血的伤口,而他的大哥正在咬牙忍着疼的包扎伤口。
“哥,你不是去找李中秀的麻烦了吗?怎么受伤了?”洪廷惊讶,“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京城中谁还能伤得了你?”
洪威没好气的瞥了他的草包弟弟一眼,“嚷什么嚷,小伤而已。”
洪廷咂嘴,心中对于大哥的无聊自尊心表示不屑,“可是,李中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能把你打伤了?”
“不是他,他房间里有另一个人,”洪威眯了眯眼,眸光狠戾,“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葬身火海了。”
他洪威是武功最高的人,如果有人比他更厉害,除了便是。
然而洪廷并没有等来新科状元葬身火海的消息,反而听说很多显贵都想请状元喝酒吟诗呢,却都被状元婉拒了。
他气的把房间狠狠砸了一通,“娘,那个李中秀抢我的状元之位,我要让他死!”
“好好好,廷儿消消气,娘不会让他好过的。”洪夫人安抚着宝贝儿子,心中也恨透了李中秀。
之前抢了她儿的榜首之位,现如今又抢走了她儿的状元,让她当公主婆婆的机会减少了几分,她定然要让李中秀付出代价。
李中秀不是得去川南上任吗,那就让他有去无回。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对李中秀动手,朝廷就掀起了科考舞弊案,洪武洪廷被抓入狱。
皇帝这次抓了洪武洪廷本也没有打算真的动洪家,只不过借此敲打敲打洪武。毕竟当年洪武也是帮了他不少忙的,皇帝也不想落的个不念旧情的名声。
加之洪夫人不要钱一般的上下打点,洪武洪廷被关几天后就放了回来。
虽然只是关了几天不曾用刑,洪夫人还每日送去好吃好喝的,父子两个还是惊惧交加而瘦了一圈儿,回家时已是形容憔悴。
洪武洪廷两个形容憔悴,洪威却是精神焕发,全心备战武试。
武试这天是个阴天,太阳躲进云层里,将整个天空印染成青绿色。清风泠泠萦绕在天地间,竟也吹的万里无云,碧空如玉。
武生角逐,洪武所向无敌,他一向自视是武艺最高者,现下更是对武状元志在必得。
洪武灰败了半个月的脸色终于好转了点,望着台上勇武的儿子,呼出了一口浊气。老二没出息,好在老大还是很争气的,看来今天这武状元之位非他儿莫属了。
他颓废的眸中升起了些得意,望了望身边的同僚,心中骂道:呸,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东西,前些天见他入了狱,又被皇帝卸了些权,便一个个的都不敢与他接触了。这次他儿子拿下武状元名头,说不定还能娶了骄阳公主,届时,他家必然还会被皇帝重用。哼,到那时看他们怎么来巴结他。
“骄阳,你看那洪威如何?他一连胜了十几个,倒是勇武。”
皇帝拍了拍女儿的娇嫩手背,示意她看洪威那边,但却发现女儿的眼睛正认真盯着另外一个方向,根本就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也循着女儿的目光望去,便见一个青年眉锋如剑,清澈的眸子放射着如猛兽一般的精光,给人以危险的气息。
他一招一式中干脆利落,也已连胜十几人。他出手虽迅捷有力,却不往对方要害处下手,做到点到即止。输在他手下的那些人皆能站起身,虽然不甘心,却也只得拍拍身上的灰尘乖乖认输。
与他相比,洪威确有些狠戾了。他与人对战,专往对方要害处下手,且下手狠戾,好几次对方已经认输他还不停拳而将人击成重伤。
只是,皇帝看了看那青年身上穿的衣服,不仅叹息,一介没有背景的白衣,却不配娶公主为妻。
何况骄阳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又岂会舍得让骄阳嫁给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人家吃苦受罪呢。
“骄阳,父皇问你话呢。”皇帝唤回看那青年看的出神的女儿。
骄阳才顺着皇帝的目光看了洪威两眼,小嘴瞥了瞥,对洪威一脸的看不上,“父皇,他哪里勇武了,整个一莽夫,没听人家都认输了他那拳头还落下去。”
骄阳一扫小圆脸上的阴霾,给皇帝指向另一边,百灵鸟一般的雀声欢喜道:“父皇你看那个,那才叫勇武呢。”
虽然皇帝也觉得洪威过于狠戾了点,但那青年的身份还是让他有些不太满意。
最终只留下了洪威和李中官,两人对面而立,却都互瞧对方有些眼熟。
文试、射箭都考过了,那叫做李中官的青年的成绩比洪武还好一些。如果这场比武洪威再输的话那这次的武状元就将落在李中官的头上。
皇帝还是有些期望洪威能赢的,虽然洪武进来行事有些过分,但好歹也是一朝将军。借着科考舞弊案敲打他之后他也老实多了,让骄阳嫁一个将军之子,也不算辱没了公主的身份。
但之前与别人对战时占据绝对优势的洪威,与猛兽一般的李中官对战却处处落于下风。
洪威渐起急躁,越发像只困兽,而李中官却游刃有余。任洪威的攻击如狂风暴雨,他轻松躲避的同时还能发出迅疾的反击。
最后确定洪威战败的是李中官的抬起一脚,洪威倒摔出了台下。
“好!”
骄阳公主激动的起身叫好,雀鸟一般灵动的眼睛望着那个清澈干净的青年,胸口的小心脏砰砰乱跳。
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叫好声,李中官抬眸望去,见是一个灵艳雀跃的女子。他没有关注到女子眼中的别样情感,只看到了她身着富贵,又坐在皇帝旁边,便猜想应是龙之娇女。
李中官中规中矩的行了一礼。
洪威已经败落却不认输,还要上台再打。皇帝不禁心中失望,威严开口,“既然输了就该认输,大丈夫若这点胸襟也没有也免为丈夫。”
洪威望了眼上面那满眼都在李中官身上的骄阳公主,再看向李中官时已是咬牙切齿。但皇帝已经发话,他也只得下台。
洪威不甘不愿的下了台,刚才还得意满面的洪武,此时的脸色已经可以拧出水来了。
“刚才还道洪将军虎父无犬子呢,没想到这才一会儿就被人踢下台了。”
一个捋着胡须的中年男子笑的满面春风。他是洪武的一个老对手了,这会儿见洪武再次丢了人,忍不住要奚落两句。
洪武脸色难看的冷哼了一声,眼睁睁看着武状元花落别家。
“听说新科状元也是梧州的,跟洪将军是同乡呢。”中年男人优嫌刺激的洪武不够,又拿出考试舞弊来说了,“虽然你家小公子一路到殿试都是作弊得来的,但人家这状元可是货真价实的。你们同是梧州的,洪将军想巩固势力,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往上数几代,说不定你们还是同宗呢。”
这明显是在嘲讽他,洪武却听进了心里。是啊,虽然文武状元都跟他的两个儿子无关了,他却可以把女儿嫁给他们以拉拢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