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舒玉的性格与楚玉燕有些相似，都是更体贴旁人一些。大约是从小在他人手中讨生活的缘故吧，纵然如今她做了皇后，似乎多了不少的威严，可实际上还是个心软又活泼的小姑娘。
大气、端庄、威严都是表露在外面唬人的。
因此那些太妃偶尔“哭穷”还是让她心中有些怜悯的。
林惊雨的话让董舒玉有些愣怔，原本她还以为林惊雨跟着她唏嘘呢。毕竟，林惊雨身为大夫，平日里看起来比她更心软一些。
旁的事情她不知道，可过年期间，那些皇家宗室的所作所为她还是耳闻了的。
更何况，如今林惊雨还在跟楚国公的小女儿看诊，这事儿也是没有瞒过皇上和她的。实际上，楚国公心中也是有数，只是装作不知道，甚至连着枕边人想要提起楚玉燕频繁出府的事情，他都不是装作不在意就是装睡糊弄过去的。
能做到国公这个份上，并且坐稳，楚国公也并非真的对家中的事情一无所觉的。
之前没察觉是因为继妻是原配的妹妹，他给予了更多的信任。而一旦产生了怀疑，很多可疑之处也会浮出水面了。
至于装傻，为的则是尽量不在此时激化家庭矛盾，免得耽误了正式。
楚玉燕交到林惊雨手中看诊，他还是很放心的。
皇后想到这些，忍不住缓缓摇摇头，认真想了想林惊雨的话，竟然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林惊雨见她想明白，这才笑着道：“不过是身边少了几个人而已。实际上，宫中也不用她们真的亲手做什么，最多的还是一些不安。可宫外……”她说到这里顿了下，笑着道：“皇后若是看过我们医学院义诊时候的场面，就知道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这天下多的是人衣不裹体、食不果腹，更何况，皇上和皇后并没有真的苛待那些太妃。
她们心底的不安，不过是害怕失去曾经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已。
林惊雨安慰皇后不要多思多想，尽量放松心情养胎，回头晚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瑾王一句，为何皇上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要削减宫中用度，往外放宫女。
瑾王闻言顿了下，“皇后跟你抱怨了？”
“皇后倒是没有抱怨，她也习惯了只用身边那几个人。只是，那些太妃们有些不安。”林惊雨把事情简单说了下，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皇上不会是故意针对那些太妃吧？”虽然说是只削减他和皇后的用度，可他们才是皇宫如今的主人了，他们都削减用度了，那些太妃又怎么可能安然享受呢？
所以，这些人纷纷效仿，应当也是之前皇上做事的时候就预料的吧？
瑾王见林惊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连着手中的汤匙都不由自主放下，忍不住笑了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味碟之中，这才道：“皇上不是在针对那些太妃，而是针对宫中那些人。”
“宫中的人？”林惊雨愣了下，下意识把瑾王夹的菜放入口中，一双眼睛只盯着对方，迟疑着问道：“是说那些被放出去的宫女吗？”
一些宫女……而已？
瑾王缓缓点头，见林惊雨不解，压低了声音解释一句：“最近，宫中的一些原本应该很隐秘的消息，被传了出去，让人提前做了应对。”
比如留下未发的谢云扬的那份折子。
严世子夫妇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竟然想要提前走通他这边？
正是这件事情给瑾王和皇上敲响了警钟，让他们对宫中一些人手暗中盘查起来。这一查不要紧，倒是查出了有些让人害怕的真相。
宫中的不少宫女，看似各个来历清楚，可这么多年过去，当年清楚的来历如今疏于管理，如今调查起来倒是查出了不少的漏洞。
这些身世清白，可以经得起调查的宫女，实际上所记录的身份都是假的。
楚国公年后忙碌的其中一项任务就是跟谢擎一起调查那些宫女、内侍的过往。皇宫之中宫女、内侍加起来有三五千人之多，这是一个繁琐而庞大的任务，纵然有谢擎身后整个暗卫部的人帮忙，想要做完这些也并非是易事。
幸而皇上也并没有一口气把这些人都放出去的想法，只让他们不要疏忽，一定要调查清楚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要查清楚敢于在十几年前，甚至是二十多年前就往宫中安插人手的势力，都有哪几方。
如今的皇上，早已经不是当年天真的太子了。最起码清楚，这样的事情背后绝对不会只有一只手。
他如今不方便对那些幕后黑手下手，可是赶出去一部分已经安置妥当的奸细，让这些人自断一臂的能力还是有的。
林惊雨听了瑾王的解释，对这种程度的“宫斗”叹为观止。在她的认知力，给那些宫女和内侍小恩小惠，收买他们已经是极限了。完全没有想过，竟然有人会从一开始收养一些孩子，培养他们长大，然后把他们送入宫中，就为了需要的时候让他们传递消息。
这可能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一般人只怕也没有这样的耐心和能力。
“世家……”林惊雨忍不住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有精力和能力做出这样安排的人，只怕只有世家了。这些绵延百年，甚至是数百年的世家才会有这样的耐心去做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们的收获甚至不止是在短短一二十年间，甚至可能不在这一代，而是代代相传的。
瑾王听了林惊雨的自言自语，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带出少许的恼怒。
“没错，就是世家。”
不管是谢擎还是楚国公，对这方面都很有经验。虽然那些世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做了多层伪装，可他们又不是判案，不需要真凭实证，只需要有怀疑的方向，并且有一定的逻辑关系在内就足够结案了。
林惊雨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心中暗暗感叹了一声。
这些世家，可真的是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