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虽然不紧急,但事态还是很紧急的。源士康在卧房外稍微通传了一声,很快刘益守便穿好衣服来到大堂,却发现众人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主公……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过了很久,杨忠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情况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子。”
刘益守打了个哈欠,他觉得杨忠等人大概是认为昨夜他跟家中几个娘子在床上疯狂到天亮,现在自己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
事实上那怎么可能呢!
刘益守现在是非常懂得节制的。其实昨夜不过是玩闹了一夜,像什么输了就脱衣服,最后在身上画乌龟之类的颜色麻将斗地主,他也就在旁边过过眼瘾罢了。
更多的时候刘益守是作为组织者和裁判来陪着这些妹子们玩耍的。
事实上昨夜除了打牌,刘益守根本啥也没做。就是熬夜熬了一晚上而且看多了香艳的场面,精神有些亢奋过度,现在整个人有点萎靡不振罢了。
等抽空睡一觉就能补回来。
“这些娘子们跟了我多年,哪怕是最年轻的元玉仪,现在也是当母亲的人了。精神上的抚慰和快乐,才是长久的,回味无穷的。
昨晚只是玩得很高兴而已,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你们不要想歪了。”
刘益守又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说道。
陈元康等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似乎觉得刘某人越描越黑。
“主公,句容山那边闹民变。乡民们组织队伍与世家的捕奴队斗殴,双方都各有死伤。”
杨忠沉声禀告道。
句容山那边山多水多,《占山格》的法令,直接影响当地的隐性财富分配。
有了朝廷法令撑腰的“刁民”,自然要拿回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利益,与世家大户的捕奴队冲突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简单点说,以句容山为核心的句容,类似矛盾其实一直都存在。
只不过从前没有类似《占山格》的法令,或者朝廷没有实质性推进,所以普通的自耕农与佃户,也不敢在这方面跟世家大户争夺。
现在朝廷表示要实质性支持这些人争取自己的利益,所以他们就直接站出来反抗了。山水的范围尚未划分,就要先出来干一架,双方打着什么主意,其实也是不言自明的。
这件事并不简单,可以看做是建康和建康周边的世家大户,在试探朝廷执行法令的力度。如果此事不了了之,那么朝廷的《占山格》也就失去了号召性,也没人将它当回事了。
南朝老牌的世家豪强们如今已经腐朽不勘,让他们上前线去跟魏军拼杀的本事没有,内斗与压榨底层倒是一套一套。
这个难题现在摊在刘益守面前,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前面那些操作全都白忙活了。
“现在的句容县令是谁?”
刘益守看着陈元康问道。
“好像是琅琊王氏出身的王……什么来着?”
官员名字太多,他一时间没想起来。虽然句容县就在建康以南很近的位置,但也不过是个地方小官而已。陈元康只是记住了官员所属的派系。
“将其罢免,捉拿到台城问罪!换个人当当,你看看换谁比较好。”
刘益守有些不耐烦的询问道。
这一看就是世家豪强在做局,杨忠也是有点过于本分。要是直接先斩后奏,还有现在的麻烦事么?面对那些世家大族们的小动作,可谓是一步都不能退让。你一旦退让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前南康王内史周法暠可堪大任。”
陈元康不动声色的说道。
这是不久前才投靠到刘益守这边的“赋闲人员”,因为南康王萧绩前几年病故,因此他手下的那些幕僚们都被投闲置散,这些人如今大多都投靠了刘益守。
党同伐异这招,陈元康用得相当顺畅,而且周法暠并不是唯一的例子。刘益守是什么身份地位,现在是明摆着的,金大腿。
“这个人,会对世家大族们下狠手么?比如打死几个世家子弟之类的。”
刘益守若有所思的问道。
陈元康微微皱眉不说话,答桉当然是否定的。总不能指望刚刚投靠过来的人就舍得一身剐,愿意为你去池塘里捉吃人的鳄鱼。
显然,周法暠这个人,并不会如刘益守所想的那样,以实际行动,跟世家大族彻底决裂。
不给世家大族帮忙,显然不等同于死心塌地跟他们作对。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太大了。
“嗯,我明白了,先不换他上任,我有更合适的人选。”
刘益守微微点头,站起身对杨忠说道:“带兵去句容山,将所有参与冲突的人全部抓回来,有多少抓多少。无论是自耕农还是佃户,又或者是世家的捕奴队,统统抓捕。
让新任的句容县令,来建康办桉!”
这样也行么?
杨忠和陈元康等人都一脸呆滞,不知道刘益守这是在玩什么。
“主公的命令,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一直不说话的沙凋王斛律羡插了一句嘴,倒是让杨忠等人都回过神来了。
“喏!属下这便去办!”
杨忠拱手行礼之后告退,生怕刘益守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斛律羡也跟着杨忠出了大堂。
陈元康有些疑惑的问刘益守道:“主公,这句容县令可是个关键人物,要负责穿针引线,才能把事情办下来。谁赴任比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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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明白了刘益守的操作,就是要把这件事变成“样板工程”,跟商鞅的城门立木是一个道理。但陈元康却不知道谁可以当此大任。
一般人去了不行,世家大族的压力很大,恐怕会顶不住。
可是有身份的人去了,却又容易跟那些世家大族们沆瀣一气,就如现在的句容县令一般,扮作睁眼瞎,对眼皮底下的民变不闻不问,着实可恶!
“我自有妙计,长猷(陈元康表字)先回尚书府,派人将现在的句容县令捉拿归桉,就说他渎职贪墨。这种人,查一查总能查出问题来的。”
刘益守不以为意的说道。
等陈元康离开后,刘益守这才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南梁这个国家,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哪怕你想做一点点改变,恢复些许元气,都会遭遇极大的阻力。
可是你不趁着北方抽不开时间打你的机会进行部分改革,到时候想北伐到洛阳,就跟做梦一般。
刘益守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对源士康低声吩咐了几句。
听到他的话,源士康微微皱眉,迷惑不解的问道:“主公何不将人请到府邸书房议事,非得再约个地方呢?”
“哈哈,这个照办便是,天机不可泄露!哈哈哈哈哈哈!”
刘益守摸了摸头,干笑说道。让源士康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直觉上认为刘益守似乎有些心虚,却又找不到什么证据。
“快去吧,早办早好。”
刘益守拍了拍源士康的肩膀说道,催促他快去办事。
……
三日之后,玉壁城外东北侧舌台处的土丘终于堆好了,准备开始羊攻城楼。
但负责指挥挖地道的人,却不是段韶,而是一个江湖术士:李业兴。
或者叫此人为着名学者也可以。
李业兴原本在北魏当校书郎,他学识渊博,通览古今群书,擅长作文造句。对于诸子百家、图纬、风角,天文、占候无不精通,尤其擅长天文历算。
这次为了攻克玉壁城,高欢居然连这尊大神都请来了,想李业兴用孤虚法破玉壁城。
古时双军对垒,军师或者将帅总会留下一小部分兵力为预备队。当对方露出破绽时,便派出这一支队伍,杀其一个措手不及,从而擒敌制胜。
这一招可谓是屡试不爽。
而这被留下的一小部分兵力便相当于“孤”,趁着敌军露出破绽,即“虚”出现,以“孤”对“虚”,从而获胜。
孤虚法就是关于寻找战阵之中破绽的办法,有事关天文地理这样有迹可循的东西,也有关乎那些气运五行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说异常驳杂。
有没有用,好不好使,那当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禀高王,段将军的办法很好,不过挖掘地道,也要在城东北来挖掘,不能换到西面。”
李业兴摸了摸长须对高欢说道。
这个时候你才说?干什么吃的!
高欢一脸不悦的瞪了对方一眼,倒是段韶对此人的印象颇有改观。
“李先生,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段将军羊攻,你指挥其他人挖掘西面那座城的地道么?”
高欢很难相信,此人到段韶所在的东北面城墙跟前观察了一番,居然就临时改变主意,要从这里挖掘地道攻城了!
“高王,老朽仔细查看了一下,之前的规划有误,西面只怕会挖到水脉,不方便攻城。”
李业兴讪讪说,但还是坚持看法道。
观察风水,不能只看局部一地的。如今他来东面才发觉之前的规划异常不妥。
“李先生,军中无戏言啊。你虽然并非在军中任职,但指挥挖掘地道,可是军令。”
高欢虎着脸说道,差点被这个李业兴气死了。
“若是以孤虚法看,攻玉壁只有从这里挖地道合适。”
他还有句话没说,也不敢说。
自己这边挖地道过去,也要看敌人有没有防备。如果敌军有防备,那么孤虚法也没什么大用,毕竟打仗从来都不是一家的事情!
“罢了,那便退后两百步,开始挖掘地道吧。”
高欢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其实李业兴是说得有道理的,玉壁城选址靠近河道,地下水源丰富。韦孝宽等人在城中打井成功,而且还不止一口水井,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可是高欢想听的并不是这些“过程”,而是最终的结局。
谁有“奇计”,谁能攻下玉壁城,那么谁就是对的。高欢只关心能不能攻下城池而已!
“高王,李先生说得有道理。我军可在土丘附近列阵,掩护士卒们挖掘地道。”
“如此也好吧。”
高欢无奈叹了口气,他真是快被玉壁城给搞得烦死了。
自己这边垒土,韦孝宽就在两座城楼上架起木楼,以神射手屯扎其中,保持对攻城一方的压力。而玉壁城两边凸台异常高耸陡峭,寻常的攻城手段并不好使。
“开始攻城吧!”
高欢勐的一挥手,土丘上的士卒便将云梯往前推,搭到玉壁城的土墙上,开始从梯子上爬过去。
韦孝宽在城头指挥,早就备好了刀斧与火油等物。
高欢军使用的几十个云梯很快都被砍断或者烧毁,正在上面攀爬的士卒不幸掉入土垒下的深沟,瞬间就是哀嚎遍地,死伤无数。
一连两个时辰,双方就在焦灼的攻城与防守之间拉锯。守军防御绰绰有余,死亡率远低于攻城的一方。土丘上观战的高欢看得心急火燎,却又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高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属下有一计策,或许能建功。”
段韶不动声色的说道。
李兴业也凑过来,饶有兴致的看着段韶,似乎在等对方的答桉。
“说吧,什么办法。”
高欢不悦问道。
“高王,把全军都发动起来挖掘地道,不仅东北面这边开始挖掘,而且在西面那座城也一起挖,能动多少就动多少。
就算守军知道我们的想法,也无法……”
段韶还没说完,高欢却摆了摆手道:“这些陈词滥调之前已经有人说过了。如果士卒们都去挖地道去了,谁来攻城呢?没力气了能打得过守军么?废话!”
高欢气鼓鼓的走了,今日攻城的不利,让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等他走后,李业兴倒是很热情的把段韶拉到一边,颇有兴致的问道:“然后呢,段将军何不把刚才的办法说完?”
被高欢弄得心灰意冷的段韶摆了摆手,不想跟李业兴多说,于是他意兴阑珊的敷衍说道:“都是些陈词滥调罢了,李先生还是安排人挖地道吧,高王现在已经没有耐心了。”
李业兴是负责指挥挖地道的人,成了是他立功得好处。
段韶虽然不会妨碍李业兴去办事,但有什么理由要帮助这个跟自己毫无交情的人呢?
他决定还是暂时保留自己的想法再说。
……
“韦将军,高欢的人马在挖掘地道,数量不少!”
副将对韦孝宽禀告道。
“呵呵,还是来了啊!”
他自信的微微一笑,这种办法,早就在意料之中了。玉壁城上方的凸台,可不是平整一片,里头挖掘了一道很深的壕沟。
无论地道怎么挖,最后都会通过那些壕沟。
“准备在沟中备好引火之物,哪里有动静,就在哪里点火!”
韦孝宽从容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