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梅寒裳就和采荷到了荷苑。
郑苏苏已经穿戴整齐了,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看见梅寒裳进来,她立刻就握住了她的手:“裳儿,你能陪娘一起去吗?”
梅寒裳一时未答话。
对于梅羽霓,她是很厌恶的,厌恶她的狠和毒。
“裳儿,娘知道她不是个好人,娘也知道去三殿下府中偷偷瞧她不合适,但到底她是在娘身边长大的姑娘,就算她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是,在她弥留之际,也该去瞧瞧她的。”
郑苏苏的心情,梅寒裳能理解。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梅羽霓自小在郑苏苏身边长大,前十五年,郑苏苏都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没感情?
后来得知梅羽霓做了那么多坏事,郑苏苏也是伤心难过了一阵子的。
现在,梅羽霓在弥留之际了,非不让她去也不近人情。
“娘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她去之前,让你们姐妹达到和解。”
瞧见梅寒裳似乎要说话,她忙打断她,“娘知道,她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你大概无法原谅她。但到底她是将去之人了,好歹也让她去得安宁一些,你说呢?”
梅寒裳轻轻叹口气,对她道:“好,女儿就陪着娘,走这一遭吧。”
两人挽着手上了马车,朝着夏灼言的府邸而去。
大约是送信的下人说好的,马车停在了后门,采荷有章有法地上前去敲了三长两短的暗号,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脸生的丫鬟瞧见她们,立刻就道:“国公夫人总算来了,主子正盼着呢,你们快些请跟奴婢来吧。”
丫鬟步子很快,引着她们一路往里,越走越荒凉,最后进了一处偏僻破败的院子。
院子里杂草丛生,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打理了。
屋子也破败得不行,窗户还坏了好几个,幸亏是夏日,若是冬日,只怕寒风灌进去,人要被冻死。
看见这破败的院子,郑苏苏就先用帕子捂住了嘴巴。
想都不用想的,在这里住着,梅羽霓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她快走两步进了屋去,梅寒裳则放慢脚步跟在后面。
梅羽霓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瞧见郑苏苏进来,顿时就泪如雨下,喊了声“娘亲”。
郑苏苏快步过去搂住她,两人哭作一团。
梅寒裳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看着梅羽霓的气色,就知道她是真的不大行了。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梅羽霓忽然从郑苏苏的肩头望过来,在看到梅寒裳的那个刹那,立刻将郑苏苏推开了。
她用手指着梅寒裳,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她喊:“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谁让你来的?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梅寒裳倒也不生气,只淡淡道:“是娘亲让我陪她来的。”
“娘,我不要看到她,让她滚,让她滚出去!”梅羽霓对郑苏苏喊。
郑苏苏满脸难色,柔声劝:“霓儿,娘亲带你大姐来是来给你瞧病的,你大姐的医术你是清楚的,不管多难的病症,她总是有法子能治好的。”
“我不要她治!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要她治!”
“霓儿,你别这样,到底命重要啊!你先让你大姐帮你瞧瞧,再有多大的仇恨,也得先把病治了才是!”
“治病?哼!只怕她来治我的病,我会死得更快吧!”梅羽霓冷哼,说着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若不是她,我的孩儿也不会就这么硬生生的没了!她就是个杀人犯!”
这话把梅寒裳给听笑了。
她不紧不慢地说:“孩子难道是我派人打了的吗?若说杀人犯,那应该是这孩子的爹才是!”
“若不是你对他用了欲擒故纵的法子,勾得他成日里魂不守舍,他怎么可能为了讨好你,狠心将自己的亲生孩子给打了?”梅羽霓咬着牙说。
梅寒裳哈哈大笑。
梅羽霓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现在这是得意吗?看我如此,你心里不知道多痛快吧!”
梅寒裳悠悠道:“我是笑你蠢。到现在了,你都没看清现实!是我勾.引的他吗?我若真要欲擒故纵,早就跟他混一块了,也早就把你弄死了,会留你到现在来骂我?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打掉你的孩子吗?他真是因为讨好我?不是!他是因为厌恶你!因为厌恶你,才连带着厌恶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为什么厌恶你?是因为看清了你的真面目。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不!”梅羽霓尖叫起来,“三殿下是喜欢我的,他真心喜欢我!”
“他喜欢的不过是伪装起来的你,你很明白他喜欢怎样的女人,所以你把自己往他喜欢的那个方向演。你仔细想想,他真的是喜欢你这个人吗?若他真的喜欢你这个人,也不会因为之后的那些事就对你如此绝情了。
梅寒裳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他喜欢的,不过是他理想中的那个女人罢了!”
梅羽霓不说话了。
梅寒裳对着她嘲讽一笑:“梅羽霓,你是个聪明女人,我想,你定然早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只不过你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罢了。
“其实,要说你伪装也不尽然。在我出现之前,你确实是个端庄娴雅,才气名动京城的才女。只可惜,你心量太窄,名利心太重,始终容不下以前傻傻的我。
“本来我是威胁不到你在振国公府的地位的,可你偏要将我踩到尘土里,做事太过毒辣,最终落了个自作自受的下场!”
这番话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梅羽霓的心里,将她心里压抑的所有强烈情感都激了出来。
她伸着脖子朝梅寒裳喊起来:“我当然要将你踩到尘土里!因为若不如此,便是我被踩到尘土里!人生本来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转头看向窗外,陷入到自己的情绪中:
“我本来是振国公府人人.宠.爱的大小姐,从小到大都受尽了夸赞。可是后来你来了,你来了之后,我就一下子从云端跌入了地上。
“这个世道是多么残酷,没有高贵的血脉,做什么就都是低贱的。那些下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同了,私下里总是议论我。就算我还是振国公府的二小姐,他们也都知道,我骨子里就是个低贱的人!”